墙上的秒针噌噌地挥舞着它的砍刀。
这样的刀,称之为秒刀。
秒刀的优点是快、准,缺点是,不够锋利。
呵呵,它当然不适合你。因为,这样的刀,就是砍在发呆的少女身上,最多也只是砍断她几根汗毛,连皮肤也伤不了。你要是正好为身上多余的汗毛发愁,倒可以试试。
要伤皮肉,又不动骨头,用分刀再合适不过。分刀的优点是锋利、准,缺点是速度不够快。秒刀出60刀,它才出一刀。但它锋利。锋利得让皮肤感到惬意。如果你和对手只是有些小恩怨,还不至于要将他置于死地,不妨试试。不过,它实在够锋利——锋利得让皮肤感到惬意——如果它划开对手的皮肤时,对手情不自禁发出很受用的呻吟,请不要介意。这时你不妨多划拉他几刀,因为,不用多久,分开的皮肤和血肉会因空气入侵,变得疼痛难忍。斗争很残酷,不是么?
恨一个人,莫过于恨他的骨头了。人们不会去恨仇敌身上的一根汗毛,也不怎么喜欢恨他的皮肉。皮肉损坏后,很快又会生出新的皮肉。骨头却不同。骨头支撑着仇敌的身体,使身体可以笔直站立,笔直站立将使其视野开阔,有利于大范围攻击,再则,其余关节处的小块骨头使其身体的各个部位灵活、敏捷,对战时,他练就的种种攻击技巧必将施展自如。
这就需要提到时刀了。时刀的出现晚于秒刀、分刀,它的优点是锋利、准、狠。缺点只有一个字:慢。分刀出60刀,秒刀出3600刀,时刀才能出一刀。但它够狠。它一刀可以斩断仇敌的脖颈、四肢、腰,甚至将仇敌自上而下一劈两半也不成问题。它给仇敌带去的感觉,不是秒刀那种儿戏般的无谓,不是分刀那种由惬意开始的疼痛,而是——失去。仇敌将发现他的身体正一块一块地不翼而飞,被分开的皮肉还来不及生长,就随依附其上的骨头滚落四处。就是说,如果时刀不停地砍下去,原先的仇敌将会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由一个人形物变成一堆块状物,由一堆块状物变成一堆颗粒物,直至由颗粒物变成粉状物。粉状物?呵呵,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带走。
仇敌没有了,就剩下我们自己。安稳地过一阵子后,难免会感到寂寞。这时,你当然可以去为朋友、爱人、家族、民族去对敌,但敌人总有被消灭的一天,我们迟早还会回来重又安稳地过一阵子,重又感到寂寞。这时日刀就应时而生了。按字面意思理解,首先它是一把刀;其次,它的威力起码高于秒刀、分刀、时刀。不过,怎么说呢?事实上,它只是一种玩具。类似于扑克牌、跳棋、魔方、中国套盒一类的玩具。人们用它来打发或烦躁或悠闲的一天又一天。它的刀锋隐而不现,却遍布人们的各个生活层面,它的出刀速度也着实慢得够呛,24小时一刀。人们刚刚就要感觉到时,它停住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日刀的存在。他们有时将信将疑地推断它,不过那也已经是在它砍足29、30、31刀,月刀出现之后。
月刀与收获有关,它是收获之刀。同时它又与消损有关,又是消损之刀。它用前半截刀锋收获,用后半截刀锋消耗,用前半个月收获,用后半个月消耗。人们提起它,首先想到的是工资单,水电费,月经棉。人们对它的误解之深,可与日刀媲美。月刀没有优缺点之分,它只有一个特点:消长。所以,说到底,它是把消长之刀。
就是现在,我还常常在发音上把“年刀”与“镰刀”混淆不清。虽说在拼音的书写上仅是一个字母之差,但无论是外形还是功用,两者都有天壤之别。镰刀通常在六月的麦田上下翻飞一至两周,年刀却只在除夕之夜乍现它的光芒。它的光芒自始至终都称得上是顶级的尖锐、刺眼,以至呈现出的只是一团黑。它每年都会光顾我们的躯体,并依据不同的身体素质,砍上或深或浅的一刀。一年年反复地砍来砍去,直至把一具躯体活生生砍死,使命才算完成。
如果年刀不再光顾你的身体,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别的刀来光顾了?当然不是。身体送走最后一把年刀,向新空间挺进时,它会遭遇到“生刀” ——一生一刀。
生刀的出刀速度已经不屑于用秒、分、时、日、月、年来计算了,它启用了一个新的计算单位:生。第一“生刀”的出刀速度为一生,第二“生刀”的出刀速度为两生……依次类推。对于我们,这是一把相当陌生的刀。事实上,它只是一种较为初级的陌生,在它之后,还有其它更为陌生的刀在排列,等候。排列顺序也将更为高级,更为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