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吊一索男

小西

周公之末

  其实就是周末。这里的周末静悄悄,以前的周末似乎都不至于如此。

  整个10楼好像一个人都没有,连走道的灯都是黑的,连我最烦的那家人,似乎全都不在。静得要死。

  傍晚去踢球的时候,看到一个认识的球友把太太带去球场了。他太太挺着个很大很大的肚子,可能已经有八九个月。

  在体育馆的水泥地上,我最烦看到有人踢球还带女朋友来,一帮谁也不认识谁的杂种在一起对脚,要什么啦啦队带什么女人呢!想显示炫耀什么呢?脚法又没我好!

  这个球友给我的印象就是脚头极硬,30米外冲墙壁起脚,离地半米的球,打得墙壁嘣嘣响。有一次他和我一拨,进攻到对方门前,三打一。他在守门员前不过2米的地方一脚大力抽射,正打在守门员胸口上,气得那守门员蹦蹦跳跳整整一分钟,赛事中断。大家都忍不住一齐谴责他,当然,我也谴责他,我说要他做俯卧撑。

  每次死球的时候他都要过去和他太太切切耳语一番,他太太离球场比较远一些,但我还是觉得她呆的太近了,很危险。有一次她甚至走过来收拾她先生的长裤,将那黑裤子叠了起来,哎哟妈呀肉麻。

  这哥们不得了,他一直和我们踢到天色都黑了才罢休,期间偶尔看见他太太游来荡去,基本不在球场边,也不知道挺个大肚子去哪逛去了,真累。

  终于一群无聊的杂碎都觉得累了,不踢了。这时候天基本已经很黑,球基本已经看不大清。那脚头硬的球友和他太太耳鬓厮磨又低语一番,先走了。

  我喝完瓶子里的水,拖着步子回家,路过公车站的时候又看见了这对夫妻,他们紧紧挨着。我和那男人都同时打了招呼,他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当然我也是挂着友好的笑容。不过里边有很大的区别,他友好的笑容里,满是尚未退去的幸福表情,而我一点幸福的脸色都没有。

  然后我也冲他太太礼节性的点点头,这才第一次看到她的面容,很清秀哦,皮肤那么好,好象压根没受到怀孕的影响耶!

  我突然觉得他们幸福极了。

  这个脚头硬的球友,眉目之间有点象尚书屋的胡麻,但是没胡麻那么清秀可人。也有点象我大学时候一个同班同学,这个同学现在在厦门工作,但是他要比这个脚头硬球友稍微粗一些,没这么清秀。

  楼道里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也没有灯光,啊,邻居们都到哪儿浪去了呢?我大开着房门,收听着jazzfm,吃完了饭,喝冰冻啤酒。这只是习惯性的,我已经没有喝啤酒的爱好了。我只想喝下这啤酒,让大脑稍微麻痹一些,好上床睡过这个无聊得要吐丝做茧的周末。

  唉,我这个单吊一索男。

没有主语

  经常缺少主语是小女人文字的一个主要造句特征。比如白领生香西西写道:“一晚上梦见自己在找水喝,渴地忍无可忍,遇到人就要水,身上的行头全换出去了,换水喝。

  “早晨醒来的时候眼睛肿地和个大桃子,咪咪出一条缝来。

  “身边的人和事都有些秋干气躁的样子,点一点,或者根本都不用点,直截了当地着起来,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着地毫无道理……”

  西西在108个字、13个标点符号、将近三个自然段中,楞是没让自己主演的女主角出场见观众,仿佛《乱世佳人》故事要开讲,得先勒费雯丽的小蛮腰。把小蛮腰和观众的胃口都勒紧了,扎好腰臀际的曲线就象练家子扎好马步,然后才是12橡树庄园,才是派对,然后才是克拉克·盖博。这还没完,接下来隔了一句,还是没有主语:“昨天特意拉了人出去吃饭,点了一桌子的菜,结果还是说啊说啊就说毛起来,当了我的面就水火不容地闹将起来,拿人七寸比谁都狠。”

  随手一抄上星期的《南方周末》,还读到这么一句:“(雪溪很小,小得就象是竹林的一滴露珠,却那么清澈。)生性就喜欢简约精致的东西,这个小小的村庄从开始之初就让我为之心宜。”

  小女人离你远的时候自称“我”,离你近了会自称“人家”,咬着你耳朵说话吹气若兰腻歪腻歪那就不用主语。虽然会让陌生的读者云里雾里,但这实在娇憨可人。女人,不就没头没脑的很可爱么?没有主语是正常的。

  《南方周末》上摘的这一句,本来应该这么写:“我生性就喜欢简约精致的东西”,但这会尽失小女人嗲气,味道全无。顺便说,这整个句子的语法错误是可怕的,要是换了英国人或者德国人来,他们一定觉得读这样的句子是一种折磨。

  一:“生性”之前省了主语,看上去象个从句,这么看主语就应该是主句里的“村庄”,而实际上“生性”之前暗扣的主语是“我”。

  二:“开始之初”,有重复累赘的嫌疑。

  三:“就让我为之心宜”,主动被动的位置换了两次,让人眼花缭乱。

  套用报纸上原文的副标题,这个句子实在有点“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好大一坨啊!

  当然小女人文字的语法特征不止没有主语这么简单,比如可爱的小女人会把“因为”说成“因了”,给简单的因果关系增加一丝美丽的沧桑和洞察世事的纤细;还会把“随/由(‘听凭’的意思)”叫成“一任⋯⋯”,把市井消极的态度改为义无返顾的传奇性柔情。但是这不是我专业,我点到好玩就为止了,没法再总结和举例。

  单吊一索男一般不轻易省略主语,但是会有礼貌地省略宾语,比如单吊一索男喜欢说:我操!

单吊一圆月

  在我很小时候,我爹晚饭后常在家门口前的树下拉二胡,其中《良宵》是拉得最多的曲子之一。

  2002年9月21日星期六这一天清晨,也就是中秋节的清晨,我便是给《良宵》的音乐吵醒的。那二胡拉的很粗,很沧桑,很够味道。我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四十五分。

  我听一会曲子,又睡了过去,到九点多才正式起床。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挣扎着打开电脑,上网,搜索《良宵》的mp3。二胡版本的下载不了,只有小提琴的俞丽拿版本,于是下载来循环播放——当然,这一放就是

  一整天,彼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中秋的夜晚是看不到月亮的。

  俞丽拿的《良宵》不够粗,不够劲道,总是在情将深处一滑,就滑过去了,有点象小女人散文。不够沧桑,怎么会有良宵思忆的那种深刻呢?当然,拉小提琴我是外行。

  接下来⋯⋯,接下来自然是洗漱洗澡刮胡子剪指甲,很无聊的事情,但你不能因为自己是单吊一索男就不干这些杂事。

  然后给家里挂电话,是我爹接的,我妈上街买菜去了。我爹说电话少不了要语重心长一番,做个五年计划什么的,旁边还能听到我姐姐说话,然后是我那刚三个多月的小外甥女咿咿呀呀的声音,活象我小时候那会儿看的捷克动画片里的鼹鼠。

  和我爹说完,想了想,又给以前的一个客户挂电话,尽管他忍不住要谈点儿正经事情,但我还是有意无意的突出:这个电话只是节日问候,很纯洁,伟大友谊,和金钱和业务无关。我真庸俗。

  在《良宵》的音乐声中关门下楼,去吃肯德基,我边吃边想,现在文化要讲乡土,吃鸡要土鸡,黄瓜要东北空运,连美国的肯德基,也非得把炸鸡翻译成家乡鸡。

  最近觉得自己缺乏知识补给,很想看书,于是吃完鸡后,我便到书吧去看书了。整个下午我都泡在那里,两瓶健力士黑啤经过打折是50元,看上去很贵。但我在6个钟头里囫囵吞枣地读了超过10本书,现在的书一本本都在30元左右,包装和酒吧一样精美,贵的很。

  看到傍晚,一个朋友来电话,说晚上聚餐不来了,那就取消。中秋节之夜就这么回家呆着心有不甘,但是又想不出有什么好消遣,不如回去看英超呢。

  在暮色徐徐中望家走,路上行人稀少,可能大家都已经找到过节的地儿,我不禁有些落寞。到家楼下的时候回头看看天,只见一天黄云,洒下几粒雨点来。看不见月亮,星星也没有,更别说捣药的玉兔和勾引过猪八戒的嫦娥。看不见月亮,你就没法知道中秋的月亮是不是比去年的圆。

  在《良宵》的音乐声中开门进屋,开电视看球赛,没心思吃饭,就吃前几天亲戚送来的月饼。吃了两个,有点腻味。

  没有我喜欢的女人给我电话,没有喜欢我的女人给我电话,也没有我喜欢而且喜欢我的女人给我电话。我想了想,或许并没有我喜欢的女人,没有喜欢我的女人,更没有我喜欢而且喜欢我的女人。这样的日子真糟糕。

  唯一的好事是,在裁判扼杀了亨利的精彩进球之后,阿森纳最后一分钟由卡努进球,战胜了博尔顿,全取三分。最后一刻,他们总有奇迹发生,可那关我单吊一索男什么事呢?

发生关系

  中秋的第二天早上10点钟我有事要出门,两台电梯都静静地停在一楼一动不动。哦,我想,昨天晚上人们都玩得尽兴,现在还没到他们起床的时间呢。

  “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楼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

  节日多么好,别人的节日多么好,古人的节日多么好,古人把节日写得多么好!在电梯门边的垃圾桶里,遗弃着一些精美的月饼盒子和看上去还颇新鲜的百合花,想来是凌晨狂欢回来的情侣懒得插花,在电梯口就随手将鲜花扔了。这也很酷啊,一个美好而尽兴的节日的花,怎么能留着它开到乏味沉闷的次日呢?——当然这是我胡乱猜测瞎编乱造的,不过这么想起来是很酷。

  刚好现在我的床边就插着一支百合,开得正是时候,花粉淋漓灿烂。睡觉之前觉得很香,醒来的时候觉得沁人心脾,做梦的时候还会象散文家杨朔一样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蜜蜂。

  这花还有点儿生活的模样,单吊一索男的家里是完全没有生活气息的:没有油烟味,没有变幻无常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没有毛公仔,没有不慎遗留的长头发丝,也没有人拿着放大镜四下检查长头发丝。

  单吊一索男上网冲浪,累了向后一挪就是一张结实的床。单吊一索男趴在床上看球赛,如果是看皇马或者阿森纳,就把电视机挪得离床很近很近。事实上单吊一索男会做一手好菜,可是却没有实践的机会,只好暗自叹息冯唐易老,李广难求——单吊一索男经常用错典故。

  不过,我的房间里除了我和那朵百合花,还有两样东西有那么一点生活气息:一张孩子的照片和一张女人的照片。那孩子是我侄子,衣着华丽,肥头大耳,笑容灿烂,不会走路,没有牙齿,总之一个字:可爱。那女人是我前女友,看上去倔强而且忧郁。

  是啊这样的照片有点儿生活气息,但是它们和我有多大关系呢?我侄子原本和我屁关系都没有,突然有一天它出生了,于是我们就成了叔侄关系,而且每次我想起它都会很开心!会充分地表达我对这个屁也不懂的小崽子的爱!——哦我的天。

  而我和我的前女友,本来我们很有关系,我爱她她也爱我,我是她的男人而她是我的女人,突然有一天我们分手了,我们就变得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单吊一索男就应该过单吊一索男的生活,不要轻易和别人发生关系。虽单调一索之男,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而已。

长沙粉面馆里的粉面

  我住的地方,楼下有一家长沙粉面馆,生意很好,总是闹哄哄。这不是我喜欢的风格,所以入住这里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和粉面馆的伙夫发生过什么关系。

  有一天接到一个漂亮女人的电话,说她就在我楼下的粉面馆和朋友吃饭,要我下去随喜,我便去了。一吃之下,发现大厨的手艺简单而颇佳。那以后我就经常把午饭和晚饭都托付给这家饭馆了。

  在这家饭馆里我见过欧美人,也见过南亚人。见过漂亮的女人,当然也见过不怎么漂亮的女人。见过好几个带哈巴狗来吃饭的人,也见过一个带斑点狗来吃饭的人。因为附近的人都来这里吃饭,有时候座位很紧张,只好“孑子(孑子成一字,音妈)台”,我因此听到过人抱怨上司没有识别人才的慧眼,也听到过有人谈判几百万的生意。我一直盼望着一天在这里,我能看见有人隔着桌子打kiss,那才圆满。

  有一个晚上,就在粉面馆将打烊之前,我在那儿吃饭。饭馆里人不多,对面桌上是一对情侣,女孩子很漂亮,男孩子也很帅。突然他们有了一些甜蜜的争执,因为那漂亮的女孩子非要看那男孩子手机上的一个短消息,而男孩子不愿意给她看。他们的争执象亚太地区的经济一样发展着,女孩子的粉面娇嗔作怒,风云变换。而男孩子的表情相当着急,有些尴尬,有些上火。

  突然女孩子站了起来(噢,她的身材真好),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她的长发就象她此时的心情一样怒放起伏。上帝保佑,那男孩子表情有点紧张,声音却仍然冷静呢,他用东北人特有的不怎么正经的腔调说:“我可没要你走啊!”非常好,言下之意是:我心疼你呢,但我可不会顺着你!

  我看到正往外走的女孩子粉面一下子换上笑容,那笑容很奇怪,有些得意又有些顺从,就象西伯利亚的大地上猛的盛开了一朵非洲草原才会的艳丽的花。她转身回头了。

  有过经历的男人都能看出来,那手机短消息十之八九是来自另一个无法妥协的女人——无法妥协,但妥协是好的——这不够刺激,我还是盼望着一天,能看到有人隔着桌子打kiss。

  世界杯期间,这家粉面馆推出免费任饮饮料,从可口可乐到啤酒都有。因此我非常爱它。我曾经有一次在这里吃8元的饭,蹭了4杯免费饮料。

  世界杯之后就没有了免费饮料,但最近又推出一元一瓶特价青岛啤酒,这个价格实在很有震撼力!

  我至今猜不透这个惊人的价格的理由,假冒青岛、过期产品、以底价形成指认品牌购买……都很难成立。

念月经

  昨天晚上我没有看到月亮,不知道它是阴的,还是晴的,是圆的,还是缺的,有没有天狗吃它,有没有欧洲的野狼对它长号。

  昨天晚上我在看阿森纳4比1痛宰利兹联,阿森纳那些黝黑的法国天才们放肆地蹂躏面目可憎的英国种族主义者。可惜的是,刚刚替亨利和卡努爽了一把之后,在曼城对利物浦的比赛中,我看到咱们中国的孙继海被打回原形,让欧文着实耍弄了三次。

  本来我想熬一熬,接着看2点半开场的AC米兰和3点半开场的巴塞罗那。斜躺在床上盯着电视屏幕,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无趣袭来,觉得生又何乐,死亦何哀,连打三个哈欠,就关电视睡觉了。

  一夜盗汗,远方有杀戮,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一早睁开眼睛,心情就不好。说不出来为什么,心情灰没来由蒙蒙地象个娘儿们。看看床头的百合花,已经开始蔫了,花粉跌落到玻璃茶几上,已经潮湿,看上去象一些古怪的热带虫子,又象是一个古老谋杀案的蛛丝马迹。

  啊心情糟透了,突然想起后天就是国庆了,我姐夫会去我爹娘家把他三个月大的女儿——也就是我外甥女,接回深圳来。于是想起我家,又想起国庆之后⋯⋯哦,我觉得,一切计划都是痴人说梦,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认为我来月经了。

  你可以痛斥我,你可以说来月经完全不是这样的,但我会坚持来月经就应该是这样的糟糕心情。几千年以来,人们都误以为男人不会来月经,漠视了男性在来月经时候所渴望所需要的特别关心和爱护,男人在这个问题上遭遇了千年等一回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伧然而涕下的、另人发指空留余恨的性别歧视。

  事实是:男人也会来月经,男人的月经和女人的月经唯一不同的只是,男人不落红,古不吃枸杞,今不喝朴雪口服液,男人更省钱,男人更可怜。

  几千年的性别歧视啊,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迹和微漠的悲哀。

  春潮来雨晚来急,野渡单吊一索男。我来月经了,却没法请例假。我是个理性的人,我不会到楼下的超市买卫生巾,可总得让我买点儿止痛药吧!

成人游戏

  国庆旅途的第四天,我和我朋友到乡下他老家去了:一个靠在江之出海口处的小镇,距离福州不过一小时车程。

  这条江叫敖江,敖江出海口离闽江出海口很近,目测大概二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这个镇明显很富足,虽然也没有富足到华丽的地步。我朋友的家族在当地,是最显赫的一家,而且曾经是最富的大户——如果现在肯定已经不是的话。

  吃完晚饭,直旁堂表、叔伯姑姨、兄弟姐妹一家人都到一个大院子里去喝茶聊天。大院子曾经是一个海产公司的工厂,工厂旁边曾经是一大片养鳗场。这是他们家族的产业,原来与日本人合资的,前些年市道不景,已经破产荒废了。在那些红火鼎盛的岁月里,这栋厂房一年产值超过六千万人民币。

  他们的方言呕哑嘈咋难为听,让我插不上嘴,只好独自抱着酒瓶子喝酒,时不时用普通话和坐在我身边的家族中年轻一代大学生聊几句。聊天的话题当然少不了这个曾经值得自豪的厂房和院子,突然就说起,他们家里的男人老老少少以前都很喜欢在这里玩捉迷藏。

  后来……,后来我们自然就玩起捉迷藏来了。原来或许精致的草地,如今长满了荒草和荆棘,里边可能有蛇呢。院子的栏杆已经生锈,栏杆外面是七八米高的垂直陡坡,再下面就是从前的养鳗场,说不定,里边还是蛇。

  当年的工人宿舍,如今探头一看,活象恐怖片里的停尸间,那角落里没准还是会有蛇。总而言之,我这辈子从没想过在这种地方捉迷藏,何况,我靠,我都两毛九快三毛了。

  但是他们家的男人都勇往直前,哪里能躲就钻哪里,甚至把自己紧紧裹在鱼网下面。一进入游戏,我也就顾不了许多,和他们一样到处都钻,什么都干了——这是游戏规则?no,没有规则,这就是游戏本身,既然来了,就干吧!再说经他们这么一冲,就算有蛇也早都吓跑到苹果树上去了。

  有一个表哥,靠钻到鱼网里躲过我的追踪。我踢了那堆鱼网几脚,他憋着一动不动。

  海里用的鱼网实在太大了,院子里一堆一堆的全是鱼网。直到最后我们都没能找出他来,他胜利了。他钻出鱼网的时候,皮肤过敏得一身都是大红疙瘩。

  男人捉迷藏,女人们,包括小女娃子们,就在一旁边喝茶边看热闹,或者也跟着四处起哄,牵线,打眼色,递暗号。一时间,整个院子沸腾得象是极乐园。

  据说以前他们在老家后山上捉迷藏,能翻过几个山头,跑到几公里外,让人根本找不着。那山上密密麻麻全是规模很大的富足的坟墓!噢我的天,要真是去后山捉迷藏我就愿意被打回胆小鬼本色,刹车不去了。这个曾经年产超过六千万人民币的地方就是成人游戏捉迷藏的最后底线。

东风恶,奸情薄

  东风恶,奸情薄。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这句诗,还把它给改了。晚上和几个朋友在家里瞎扯淡,主题是奸情。刚好有一个朋友接电话,对面问她在干吗呢,她回答:在讨论文学和奸情。噢多么滑稽的回答,如果她反问对面在干什么,我希望对面的回答是:看着《周易》学做爱!

  送走朋友,一个人呆屋子里就觉得冷,赶忙把门窗都关了。外面的冷风不堪被拒绝,拼命钻进窗子的缝隙,发出呜呜的怪响。东风恶,我不由得感叹人生无处不巧合,巧合得让人想入非非:唉,如果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我一定多读几篇佛经多度几个人。

  秋天到了……但是,那实在不是单吊一索男应该考虑的问题。我在上一篇短文里曾经有过十分精彩的人性化论述:单吊一索男偶尔只是念念月经,佛经是念不来的,念佛经的那是和尚。和尚一定是单吊一索男,而单吊一索男不一定是和尚。

  和尚和单吊一索男有点一样:如果和女人发生了关系,有了欢情,这欢情算不算得是奸情,和尚和单吊一索男都不能决定,而只能由女性一方的婚姻状况来决定。与已婚男人相比,单吊一索男更显得权利不足,胆气不壮,备受生活欺凌。

  单吊一索男与和尚最不同的是,一个和尚想女人,那叫思凡。一个女人想单吊一索男,那叫思春。一个单吊一索男想女人,那叫思想者——他赤裸裸地托着腮帮子。

  你看,今天我尽玩贫嘴了,因为我睡不着,又突然感到肚子很饿,过十二点了,要在楼下找到吃的可不容易。而可叹的是我连奸情都没有,如果有一份奸情,就可以让相好的将热汤细肉送来,没准还是荷叶包的。倩影一闪地敲我门,笑语盈盈把好吃的摆到我面前。等我吃得汤饱肉饱,那被窝又已经是暖的了。

  如果没有一张厚厚的煎饼,好歹给我一份薄薄的奸情。东风恶,可怜我连一份薄薄的奸情都没有!

单吊一白吃

  象所有的下午一样,单吊一索男的这个下午依然是无聊而寂寞的。有一条手机短信如此写道:如果你寂寞,如果你无聊,那就到楼下去买一根棍子和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端绑在棍子的一头。风起的时候到楼顶上挥舞棍子,如果有人问你在干什么,你就回答:我在抽风呢!

  但是单吊一索男不能平白无故就抽风,所以只好去踢足球。我穿上蓝色而宽大的四十九号阿迪达斯运动服,踌躇满志,却发现我的绷带不见了。前些日子我的右脚踝关节扭伤,所以买了一条万用绷带——非常好的一个发明,每次踢球之前都要好好的绷起来,感觉好极了。

  我记得昨天有一个朋友在我家聊天时,不停地把玩我的绷带,还说:“好东西,好东西。”一定是他把绷带搁哪儿了。我扫视一圈屋子,表面上,都没有绷带的踪影。

  于是我开始翻,床上,枕头下,被子里,床底下,茶几上,书本下,茶几下边,靠枕下边,电脑桌下,电视后边,洗衣机里……噢都没有,我找了整整五分钟,而且把床底看了两遍。那家伙把绷带藏哪儿去了呢?

  突然——真的,太突然了,比一次青春期初尝禁果还突然,比一个少女的怀孕还突然,我看到,我的绷带,它紧紧地捆在一只小毛驴身上——我屋子里唯一的毛公仔,一只可爱的玩具小毛驴!

  这条绷带的质量充分显示了出来:一条区区的绷带比我一双球鞋还贵呢!它将那可怜的毛驴从屁股勒到脖子,象一条高科技蟒蛇,将毛驴的腰身勒得如两根筷子一般粗细,将毛驴的脖子勒得跟一根筷子一般粗细!可怜的小毛驴被勒得瞪大两眼,高耸双耳,张大嘴巴。当然,它没被勒的时候也一样是瞪大两眼,高耸双耳,张大嘴巴的,因为它毕竟只是个毛玩具。

  这个用绷带勒毛驴的朋友叫做白小吃,当然他皮肤并不白,也不是白痴,更从来不吃白食。事实上,他是一个看上去相当善良,不轻易伤害别人,善解人意的单吊一索男。他做的一手好美工,而且经常帮女网友制作一些漂亮头像。

  这些头像一般是一个水嫩水嫩的漂亮女孩子,瓜子脸,大眼睛,脑袋比肩宽,眼睛占脸庞三分之一,两只胳膊撑在身后,两条大腿并拢,两条小腿张开。白小吃还会为她做各种各样的漂亮小衣服,小裤裤什么的轮番穿上。

  因此,许多女网友都很喜欢白小吃。但是他为什么要用我的绷带去勒我的小毛驴呢?

非礼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第一场球结束了。我坐在水泥地边上喝水,一个熟悉的球友说:还不回去?我想了想,觉得这很难回答:还没踢够呢!我相信他没听到。球场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些路灯光,有几个人还在那里踢。我走过去问:有空位吗?他们很热情地招呼,来吧来吧。

  于是就来吧,我刚一上场就狠狠断了对方一个带球。于是有人笑话带球的人:别以为都跟我们似的,这是常踢的人!瞧人家比我们小上十岁呢!

  我赶忙表示我的礼貌:别这么说,大哥。心里却有一丝很容易察觉的难过,唉,怎么可能呢,其实我都已经是两毛八的单吊一索男了。

  而且我是一个十分有礼貌的单吊一索男,因为别人对我客气,就会实在拉不下脸来踢,接下来就只是跑跑步传传球,不好意思过人也不大好意思断球。不过后来有一次兴起,七扭八扭地用六七个一连串连我自己都眼花缭乱的动作把对方四个人都给过了——这有炫耀的嫌疑,但是我立刻又觉得不好意思了。

  回家的路上汗水把脸泡的发痒,心里很不舒服,心里想这样踢球已经没什么乐趣可言,纯粹是上瘾中毒一般的宣泄体力,打发时间罢了。我已经变得又黑又瘦,四肢的肌肉紧绷绷,象一匹茶马古道上的苦力马。

  很意外,也很光鲜的是:回家坐电梯的时候有一次悦目而香艳的旅途。如果你听完我下边详细的描述,你会肯定我是个好色的小人。

  这次电梯里,我和两位美女同行。其中一位个子很高,在172cm以上,棕色的中短发。她是一位有非常性感微笑的女士,芳龄大约33,穿一条有蓝色和紫色花的裤子,稍微紧身,料子不常见但感觉相当好。

  哎呀我得承认,我心里在勾画她裤子里那双非常笔直修长,非常健康的大腿。她两手拎着菜蔬一类的东西,而且她是平胸,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仍然是一位迷人的女士。

  另一位美女纯粹是一个容貌很漂亮的女孩,24、25岁左右,身高估摸着有165,长而飘逸的黑发,黑色紧身T恤,黑色低腰牛仔裤,黑色凉鞋,用的香水是绿毒。她的身段,唉,说真的,苗条而且凹凸有致,唉,说真的,她的胸部,高耸而且丰满。她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到那令人目眩神迷的深深的乳沟。

  电梯来了,我摁着按钮让她们先进了门。高个的中年女士(姑且叫她美腿美女吧,虽然这有些以偏概全)想用拎着东西的手去按楼层按钮,但是没有成功。这时候我才走进电梯里,非常非常有礼貌地微笑问:哪一层?

  回答是14楼,我替她按了,她说谢谢。我扭头去问漂亮的年轻女孩(姑且叫她丰胸美女吧,当然,这也以偏概全):几楼?回答是16楼,我也按上了,然后才按我10楼的按钮,她没说谢谢。

  噢天啊,我穿着一身汗涔涔的运动服和两个美女站在电梯里,这个空间充满了新鲜。如果当时我是穿着一个小时之后的那一身黑加橙的衣服,情景或许会更加协调和有理,不过,嗨!我是一个知足的人,这些遗憾的问题,留给美女们去想吧!

  10楼到了,电梯门开了,外面很冷清。我按了一下关门按钮,然后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走了出去。

  留下美腿和丰胸二美女,独自向上。

敢问路在何方

  今天晚上我的活动计划是,到一个朋友家里去下厨,喝点儿小酒,侃点儿大山。我这位朋友,您瞧,就是前边的文章里曾经写过的单吊一索男:白小痴。

  楼下的410路中巴正好可以到白小痴家,在车站等车的时候,突然想起我忘了带他的电话号码。我家里的座机和卡片上都有他的电话,偏偏手机上没有。

  不过这难不倒我,我从来就懒于把一个号码纪录入手机里,却勤于而且厚脸皮于为了某一个朋友的号码,打电话问别的朋友。我总是把朋友当114台,噢这么说显得我太卑劣了点儿。

  车到白府附近我下车,给某知道白小痴号码的朋友挂了个电话,要这位朋友转告白小痴,我就在楼下,下楼吧!

  但我发现我迷路了(天,输入法总是把迷路打成米卢!),我知道他住的小区里有一个游泳池,如果找到游泳池,我也就能确认他那栋楼的位置了。正好旁边有一个保安,我是勤于而且厚脸皮于问路的,大学时候和同学们出去玩,在需要问路而且前边是一位女士的时候,问路总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我上去问:劳驾,你们小区里有个游泳池是在什么方位?

  可怜的保安!不知道他是被我吓坏了,还是对我充满了怀疑,看着我半晌,才张开嘴:你,你,你,你,你,你找谁?姓什么的?我想都没想:姓白。

  保安说:叫什么名字?

  我刚要脱口而出,自己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舌头急刹车,一时回答不上来。我的天,我要是说我找的人叫白小痴,保安该把我当做小白痴乱棍殴打之了。善解人意的保安看我语塞,又问:不是业主吧?——当然不是业主!

  不过,最后我还是找到白小痴了。吃吃喝喝还看亚运会,过九点半后我说,我回家了。

  哪里能坐410?白小痴说,向前走,过了人行天桥,过了天桥之后就是车站了。

  我认为以白小痴的学历和智力,依照他这么说,我很容易就能找到车站了。我真傻,我照他说的走,结果拐来拐去,走了无数的冤枉路,横过了无数的马路,走过无数流氓和打两抢的治安队员身边,甚至在高速公路前遇到了行人和自行车禁入的标志牌,并且又问了三次路之后!——才找到410回来的车站,足足花了将近半个小时。

  我靠。

饭在锅里,我在床上

  今天有一些俗务,按人世间的规矩是办不了的,只好出门找一个大学同学帮办。

  到了这位同学办公室里,正在办着的时候——用时下流行的说法,正在干着的时候,另外一个大学同学也来了,嘴里嚷嚷着:不得了不得了,这年头,就连要给别人钱都要靠关系才能给,不容易!于是大家相聚甚欢,中午要在一起吃饭。

  于是……于是中午在一起吃饭。就在附近一家农家菜馆,上菜也用白瓷蓝花的大碗的这么一家饭馆。不分宾主落定,首先当然是先来一个荤段子,然后把话题谈开去——我们就是这样,很开心。别说我们俗,我们其实还真的雅得不得了——即使你是诗人也别说我们俗,我们不吃你丫那一套。

  这两位都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但是都已经结婚成家,其中一位再过一个月,就要有下一代了。只有我还是单吊一索男,正因为我是单吊一索男,所以他们一开场都跟我谈女人。

  这是为了我的自尊心起见,他们怕我怪他们不跟我谈女人,唯因为我是一个单吊一索男。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后来谈到一个话题,其中一个同学说道最近在网上,看到一个“女人最能打动男人的十句话”的帖子。其中有“没什么事,我只是突然想你了”,也有“不管怎样,我还是爱你”,但是我记得最牢的还是其中第九句:“饭在锅里,我在床上”。

  大家三个人都觉得这很牛逼,认为应该把这十句话牢记心中,常用常新,与时俱进——而且还要活学活用,深挖出男人最能打动女人的十句话来。最后我们还是深挖出一句来了,在夜里十二点回家的时候,给太太发一个手机短信息:饭在锅里吗?你在床上吗?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这几天老在听一首歌,pinkfloyd的《wishyouwerehere》。pinkfloyd,对知道的人无须再介绍,对不知道的人我也不晓得该如何介绍:就是在柏林的演唱会上搭了一堵大墙然后可劲拆的那个牛逼乐队。

  他们曾经有一张专辑在美国排行榜上连续呆了一百多星期,说大名鼎鼎一点都不过分。要套用中国文艺的行话,他们还“在艺术上有很高造诣”。

  这首歌名《wishyouwerehere》,最好的翻译应该是我的:《遍插茱萸少一人》。

  这是这个乐队献给他们的前任主唱sydbarrett的,说到barrett知道的人就少了。

  乐队是在他离开之后才开始拆墙变得大名鼎鼎的,这么看这主儿实在不怎么地,挺失败的。

  不过许多老牌乐迷可不这么看,据说许多人认为barrett在那会儿的pinkfloyd才叫pinkfloyd,他离开之后的pinkfloyd虽然牛大了,但那已经不是pinkfloyd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barrett离开前后乐队的风格是差别很大的,照我看,前后的作品都很牛。后来的作品显然更容易煽情,更容易让成千上万的欧美青年如痴似醉,跟他们一块儿去拆墙。而前面的作品更接近我所理解的音乐的本质,套用中国文艺的行话,“在艺术上的成就更高”。

  这两个星期里,因为欧洲杯预选赛开战,包括西甲英超意甲在内的欧洲各国足球联赛都停赛。而电视又不转播欧洲杯预选赛,让我看不到齐达内的迷人控球,亨利和维尔托德的闪电突破并且射门。

  至于那个所谓的发行量最大的足球权威媒体《体坛周报》,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拿出大块大块的版面报道爱哭的男孩贝克汉姆,脆弱的男孩巴拉克和不高兴的老头特拉帕托尼——靠!这是足球吗?搞得我两个星期以来都没有过上什么有点儿质量的精神生活。

  不管怎样,梦魇一般的这两个星期过去了,今天晚上我又将能看到伟大的皇马和阿森纳。我想对它们说:没有你的日子里,我熬的好苦啊!oh,wishyouwerehere。

  我必须承认,最后这三个自然段才是我想说的话。

销斤窟

  用拼音打xiaojinku,可能会出来两个词:一个是小金库,一个是销金窟。但是单吊一索男没有小金库,所以进不了销金窟。

  上星期三我去中心医院体检,一进体检大厅,迎面就是称体重的。二话不说站上去:119斤。啊亲爱的朋友,听我说,事情就这么巧,去年大约此时我刚好量过一次体重,当时是144斤。也就是说一年我瘦了25斤之多!那时侯我肚子上有一块肥肉,每次在电脑前坐上半个小时,这块肥肉就咯得我胸腔发闷而且疼痛,苦不堪言。如今我的腹部虽然仍看不到大学时期那样的六块腹肌,但是也没有了肥肉,它象一段乏味的人生一样平坦,我可以轻松的扭动它,在足球场上带球,射门。

  所以我说销斤窟,指的就是深圳体育馆外的水泥地街霸足球场,它陪伴我度过了无所事事的这个夏天,它拿走了我的25斤肥肉,给了我快乐和黑色的皮肤——当然,我黑的一点儿都不好看。

  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我先看到我心爱的球队阿森纳被切,又承受天才足球艺术家齐达内带领皇马完败。下午三点,我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看到MSN上的朋友白小吃招呼踢球。我犹豫了一下:因为在过去的七天里,我已经踢了六天。我的大腿肌肉酸疼,膝盖感觉无力支撑。但我还是决定去踢球。

  没有美女欢呼,也没有游泳池在等候。这是一场糟糕的告别演出,我在场上百无如意,还屡屡被人戏弄。

  天色渐黑,球终人散。我抡起一脚,把球踢向路边,惨叫了一声,身子打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儿。

  那球飞快的击中路边砖砌的坎儿上,反弹回来,正打在我的脑门。

  我就这么样结束了我的一段街霸足球生涯。现在当我坐在家中的电脑前,面对重重夜色,听着电影《小花》插曲《绒花》那优美略带伤感的旋律,不由得对单吊一索男的生涯一感慨,再感慨。

好日子

  有一个星期没踢球了,昨天是星期六,下午我终于可以去踢球了。

  有一个星期没看球了,昨天是星期六,晚上我终于可以看阿森纳了。

  阿森纳输了,这是一场历史上最没运气的比赛,让我痛不欲生。

  昨天傍晚踢球后,和朋友在路边饺子馆吃饭。好日子,闲散的心情,微凉的天气,寥寥落落的路人,没精打采的公车,肉馅儿的饺子,没来由的啤酒,渐渐黑下来的天。我喝一口啤酒,恋恋不舍地感叹道,唉,两天的休息日,眼见就过去一天了。一个朋友回答道:以后你每个星期都要这样感叹一次了。

  噢是啊,这只是休息日,一般的日子,我却当它是好日子。这只是平常事,例行的事,我添加给它额外的恋恋不舍。这只是来月经,我却当它是全国山河一片红。生活真是无耻啊无耻,无耻之鱿鱼。

上班时间写诗

  星期五,哦,星期五,终于可以不用穿西装上班了。事实上,比较而言在清早穿西装并不是太痛苦的一件事情——傍晚下班,在疲惫拖沓的路上,西装革履才是地狱一般的,我相信甚至会损害男人的性能力。

  更痛苦的是熨衬衣,好了,今天没有这种痛苦。洗完澡,我囫囵地给自己套上从头到脚的一身黑,只是在脖子和脚脖子的地方加一抹橙色哦,嘿嘿。上班时候来了一个设计部的同事,央我部门的一位女同事帮忙:该部门要自己做一个彩页之类的玩意儿,需要琢磨提纲挈领的那么几句话。我那女同事正忙得焦头烂额,就胡乱转过来央我,把我卖给设计部那位同事。

  客套寒暄一番,然后那哥们向我介绍意图和要求,都仔细听了。待他一走,我把资料撂一边,接着干我的活儿。

  做完手上的事,看了看那资料,花五分钟琢磨完这个作业:

  小区生态:穿过小径分岔的花园,这里一定栖息有一只认识你的飞鸟

  小区标志性公共建筑:它如父亲一般矗立在广场,和我讨论有关责任、幸福和回家的时间

  典型楼盘:跟着花香走,你会找到你的家园

  其他公司经典楼盘介绍:他们和我们一起,在寻找香格里拉的路上

  建筑细部:如果可以建筑时间,我会给它一根完美的秒针

  反正又不是本部门职责所在,就这么着吧,MAIL过去,能有一条让他们满意也差不多了。

  中午到餐厅吃饭,一碗米饭,一碟牛肉,一碟素菜,一碟西瓜,拿好了找个没人角落坐下来就吃。

  “小西!”突然一个男声叫道,我愣了一下,谁这么大声的?哦,原来是设计部那哥们。

  “你写得太棒了!我们部门的人都在找你!”

  “找我干吗呀?”我说。

  “找你签名!”他说。这时候他们部门几个女人端着饭菜过来,那哥们说我就是写句子的

  人(唉,何其不堪啊),美女们都冲我瞪大眼睛,说:啊,签名签名,给我签名!其中一个挺漂亮的,这实在很满足我的虚荣心。

  怎么不管到哪里人们都知道我有喜欢听好话经不起奉承的毛病呢?唉。当然他们不会想到是唐以降最好的诗人在下海走穴街头卖字咯。

干净的星期六

  电脑里的爵士乐从昨天晚上一直放到了现在,刚刚以一个钢琴加萨克斯的向上的渐弱悠悠地结束一个曲子,现在是新闻。

  星期六,早上睁开眼睛,星期六,我的屋子很干净。干净的床,干净的电脑桌,干净的茶几,干净的地板,干净的空气,干净的星期六,哦,我爱我家。

  起来,洗衣服,写东西,吃饭。接到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

  他说你怎么不见去班级主页,也不见来电话,玩失踪呢?

  我说不露面你们说我玩失踪,一露面你们又说我有露阴癖。

  他说你最近干吗呢?

  我说上班。

  他说什么公司?

  我说不告诉你。

  他说什么行业?

  我说不告诉你。

  他说我靠……

  这个电话打了整整17分钟,同学在北京,坐在车里用手机打过来的。

  我说你坐在车里干吗呢?

  他说没干吗,就坐着。

  我说没干吗你坐车里干吗呀?

  他说,新买的车,我就是喜欢坐里边,要是够大,我恨不得晚上都睡这里边。

  互道珍重挂了电话,我到网上班级主页看了看,给他们放上去一些搞笑的东西。

  然后给另一个同学打电话。

  快到去踢球的时间了,我出门倒垃圾,发现走道的尽头其实是可以看到对面体育馆的街霸足球场的。于是走过去看,绿树掩映中那街霸足球场就巴掌那么一片大,还没来人。

  走过走道,发现走道里也很干净,有一块地板砖松了,但是还是很干净。我才发现住了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走过这条走道。有一家门开着,里边是电视的声音。其他家都大门紧闭。

  空气很好,很新鲜,地上很干净,我想起了我的同学们,突然感动了一下。

酸屁股

  今天的球踢得不好,但是球运很好,在跟场的场地里,我这一组一直进球,打掉了一拨又一拨,霸占着场地。“AC米兰啊!”有一个熟悉的好波人士说。

  天还亮着,可我好像有什么重要事儿似的,想走了。我喝完瓶子里的矿泉水,把空瓶递给拣破烂的老头子,向出口走去。

  说是出口,其实只是体育中心周围铁栏杆的一个缺口,每天供许多人从容地进进出出。我走到缺口前,对面是一个老头子,抱着个一岁模样的娃娃。

  我说您要过来吗?

  老头子说是啊。

  我说我先帮您把孩子抱过来吧。

  然后放下钥匙,抱过孩子,等老头子也过来了,把孩子交还给他。老头子连声称谢。

  正当这会儿,后边来了一大群女孩儿,跟在老头子身后也要过这缺口。她们是到体

  育场外的酒吧上班的服务生。

  我对对面当先的一个女孩子说:让我先过去,好吧?

  那女孩子笑了,说:看我们人多,怕等久了是吧?意思是我可以恭让老人家,却不搞女士优先。

  我一边跨过那缺口,一边说:不是,不是,我有急事。

  出了体育中心,走在通往家的草地上,我突然想:我为什么要解释自己有急事呢?

  我靠,说明我不但是一个不高尚的人,而且还装逼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是穿着长衫站着喝酒,还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这么一想,有点黯然销魂。

  顺便说一下,在踢球的时候,那个我熟悉的好波之士在和我争抢之时,一膝盖正顶在我屁股上。顿时屁股一阵强烈的酸疼,酸得几乎就象,我屁股里装的不是血肉,而是满满一缸的酸菜,酸萝卜,酸沙梨。我快站不起来了。

心有千千结

  昨天晚上没睡觉,喝了一些酒,躺在床上等凌晨四点三十分的皇家马德里对拉科鲁尼亚一战。把这星期的南方周末翻来看,有一个三峡的专题,其中一篇《诗城绝唱》写奉节的,真是不错,作者陈海文笔少有的好,结构工整细腻,属于煽情一派中的高手。

  看到杜老倌儿的一首诗: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听猿实下三声泪,奉使虚随三月查。画省香炉违伏枕,山楼粉堞隐悲笳。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噢,杜老倌儿!

  迷迷糊糊看完球赛,打平了,没进球,真没劲。只有齐达内还象个大虾。

  十点钟睡醒来,给家里打电话。上星期我爹打电话来了,我拿起听筒才想起那星期我没打电话回家,所以这星期是无论如何不能忘记了。这么一提又想起也还应该给一些老朋友,老同学打打电话,嘘寒问暖,不能总是让别人虚情假意的关怀电话占了道义的上风啊。

  作为一个虚伪的小人,我要把形式主义进行到底!

  可是他们都关机。

  傍晚的街霸足球,我依然是赶天亮之前就撤退回家了。边进门边脱个精光立马钻进洗手间表面上十分充足的热水里去,在热水里发呆了半天,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突然希望眼前能有一煲海带结排骨汤,沸腾,鲜美,盐尽量少放。

  如果有一个漂亮女人,为我洗手间里充足的热水所迷惑,愿意与我一同过苦日子,我现在就给她烧一煲海带结排骨汤,也很不错啊!

  这么一想,我心中就充满了许多,许多的海带结。

天之将倾,暂且苟活罢

  我读的书不多,所以少有引经据典说前朝旧事也算是我作文一个特点。我的朋友,唐以来最好的美工白小吃先生以卖文为生,字字算钱,文中也就喜欢出现罗素这一类大哲的格言,并不时引用我浅白发噱的俗话。无论如何,能与世不二出的大哲并列总是我的荣光,即使是被人用来赚阴暗低沉的稿费也来不及以此为忤。

  MoonoverBourbonStreet,是英国警察乐队的一首歌,月洒波旁街,中文翻译很漂亮。另一首歌名字很长,Whentheworldisrunningdown,youmakethebestofwhat’sstillaround,天之将倾,暂且苟活罢,一样翻译得很漂亮。

  有一本书是这么介绍这首歌的:可以用作说明警察乐队的完美节奏的一个例证,曲调流畅。警察乐队的灵魂人物、贝斯手斯汀单飞后有一首歌:fragile,被拉丁情歌老王子依格莱西亚斯深情款款翻唱过,情歌老王子只唱情歌,不轻易伤害别人,所以来过中国,在中国大名鼎鼎——我不知道后来是不是这使得斯汀在国际化大都市上海变得颇有名气。

  我经常光顾的一家冷清网站,据说最近要被关掉。这不是大问题,只不过是少一个灌水的地方。从没听说过有哪个人因为洗脚盆坏了,就洗不了脚,从而悲愤投河,或者郁郁寡欢死掉的。单吊一索男照写,照样读书听音乐过日子。

  我有更大的烦恼,比如最近脏话说多了,以至嘴里边儿同时长出两个前所未有的大型溃疡;比如踢球踢多了,竟然又长出一脸青春痘;比如工作,比如钱,比如我的朋友林黑所见,最近我遭人胸袭尻贴;比如我是个男人,却时不常要来月经,而且得不到卫生巾的帮助……所有这些,都是人生更大的烦恼。

  斯汀是替BMW做过广告的,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要记得多喝凉茶。

饿得想吃电影胶片

  十点半,把衬衣熨好,把阳台上晾的被罩床单和衣服收拾停当,感觉时间都是我的了,充裕得手都塞不进牛仔裤口袋。

  房间里摧人柔肠寸断的歌曲一首又一首地接着放,我的心在跳,我的肚子在嘟,嘟,嘟。已经连续许多天,我一过夜里十点肚子就饿,而丝毫不管午饭和晚餐吃的有多饱。这真是一种让人难为情的隐私!因为我是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有着野驴一般修长清癯的身材和踢足球这样耗时耗力的喜好,而且有单吊一索的美名。

  只有年近三十长青春痘这样的丑事才更让人害臊了,而令人羞困得想自渎的是年近三十仍然贫困,还每遭胸袭致不敢出街。

  作为一个有操守的年近三十的男人,为了肠胃的需求在十点之后下楼,到排挡小肆里探头探脑,这太过分了!我不愿意下楼,但如果有一个胖子此时驱着驴车上到十楼的走道里,舀一瓢皮蛋瘦肉粥吆喝着嗟,来食,我一定会不顾气节地去吃。

  今天的晚餐本来说好是聚餐,因为有一位朋友刚从老家回深圳来,放出携来美食的风声。而当我加完班,做出有操守的样子,西装革履的钻进我楼下那家油烟缭绕的长沙米粉店时,只看到我熟识的三位男女正围着一塑料袋鸭杂碎吧唧吧唧地咀嚼。鸭怎么会是美食呢?

  据说现在有一部叫《英雄》的,号称中国有史以来最好看的电影,正在深圳某影院放映。五百元一张票,许多人从其他城市打“飞的”过来,提前一天排通宵夜队还不一定能看得成。影院里戒备森严,装备金属探测器,保安和观众比例是一比一,以防有人偷拍搞D版。我靠,太没文化了!

稍逊风骚

  今天黑龙江下了暴雪,据说到今晚南方一片都有暴雨。但在暴雨来临之前的这一天,天气闷热杀。现在我端坐在电脑前——如果你要偷窥我,你会看到我光着脚,身上只穿一件雪白的衬衫,端坐在电脑前,敞着领子,松开袖口,衬衫的下摆遮住了内裤。我没照镜子,如果眼前有一面镜子,我一定会认为自己风骚得晕了头。我就这样用大白衬衣配正红内裤,听着MD配JC的爵士乐,手指在松开的袖口下敲击键盘,你看,我再说一遍,真是风骚得肉麻。

  今天下午在公司里,我突然觉得一阵头晕,无法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我得给自己找点轻松的,我想。于是我摸上网来,进入某改头换面的文化网站,扫视一圈,看到人气清淡,新帖寥寥。唯有一个女娃娃的个人版面,颇汇聚了一些新帖子,影影憧憧地浮动一些人气。于是我又摸进这个人版面里。这一摸不要紧,差点毁了我二十八年的风骚功力和名声,让我当场闭过气去。

  进得那版面,只闻得版上一股骚味,当版一个大字帖子:那些妖娆而多情的帅哥!

  我心想,糟糕,一些帅哥遇到妖精,要给[搞]成药渣!虽然我不是帅哥,但一向与他们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赶忙打开帖子来看。这一看又不要紧,差点没把我二十八年的精血童阳全挥发掉。

  那女娃娃先是这么说我哥们亨弗莱·鲍嘉,“除了有着一副宽广伟大的胸怀之外,他犹如醇酒的嗓音也是女人们迅速缴械必不可少的秘杀技”。又说:“日夜憧憬着克利斯托夫·里夫习惯于紧抿的双唇,甚至毫不介意这位偶像把红色的内裤暴露在蓝色紧身衣的外头”——这简直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扑上去了!

  紧接着我哥们罗伯特·德尼罗也迅速被乱搞:“看,沉默冷峻的男人竟是如此可以性感撩人!”而我的好朋友马龙·白兰度已经给折磨得肾虚阳痿,不成人形了:“开始穿着紧身t恤出现在海报上。金黄卷曲的头发和令人晕眩的肌肉充斥男性的力量美学观,这种力量用我一个朋友的话来说就是‘闻得见汗骚气的男人味’。一切正如1957年成立的TheBeatels歌中唱道:‘AndallIgottadoisactnaturally⋯⋯’”我靠,敢情是来真的呀!“有种一触即碎的美丽——妖娆的男人总是有这种本事的”,这是纯粹把男人当玩物。“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白白放过了这么个帅哥胚子,没有将他打造得妖娆缤纷”,这是多么无遮无拦的情欲啊!“黑郁金香颠倒众生吸引一来家作访的女友对着照片欲罢不能,怔忡半晌,连呼美男”,看到此处,我只觉得所在的并非人间,从前读过的四书:红楼,金瓶,蒲团和废都,竟都如小人书一般,再不能算是销魂蚀骨,春情荡漾的了。

  而这篇文章是这样结尾的:“男人骚吧——不是罪!”

  我靠,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作为一个单吊一索男,我要对自己说:唉,我道相公是骚人,没想到天下还有比相公更骚的。:(

那一些小巧的盛会

  下了车,走到家楼下的长沙粉面馆,大马金刀一屁股坐下。女服务员过来,说:好几天没见你来吃饭了。

  我点了一个荷叶萝卜干腊肉饭,然后问,还有特价啤酒吗?回答:没有了,要来一瓶吗?我说:不要了,没有特价就不喝。女服务员说:岂有此理。

  这家粉面馆原来有一元一瓶的青岛啤酒,后来改成三元一瓶,现在可好,没有特价了。

  难道你不知道以前每次吃饭我都点一瓶啤酒只是因为有特价吗?

  而且我还总喜欢坐外面街边的位子。点好饭,一回头,赫然看到一辆紫色大奔停在身边,奔上下来几个男女,钻进粉面馆里去了。我心里想,大奔呀大奔,我连喝啤酒都还要计较个有没有特价,你来这凑什么热闹呀!

  十几分钟之前在回来的车上,我对一个同事说,哦,你介绍那个henrisalvador的唱片有两首歌很酷,我考虑本年度请你吃顿饭。同事说:可以入选今年十大。我说:所以说要今年请吃饭嘛,过了今年我就不请,到明年就不是十大,该是十六大了。

  吃完晚饭进得家门,稍微收拾一下屋子,打开电脑,上网,进入新浪,看看新闻。怎么还不出来呢?怎么还不出来呢?我面向北方,默默祝福我们伟大的,走在伟大复兴道路上的祖国。

挪威派

  一个人安静呆着的时候会特别容易被音乐打动。这句话有浓浓的小女人散文特征,不过这个周末夜晚我一直是一个人安静地在家呆着,听音乐,看报纸,喝了一小口加饭酒。

  这比较容易被音乐打动。

  这是一段很短的曲子,钢琴主音,吉他伴奏。

  弹琴的是挪威人KetilBjornstad,精细而动人的旋律,感觉沉下去又浮起来,又好像雨水从远方渐渐地淋漓过来,越来越近,却永远不会真正来到面前。

  KetilBjornstad号称钢琴诗人,在冬天里写诗,夏天里写钢琴曲。

  KetilBjornstad1952年出生于奥斯陆。幼年时在伦敦、巴黎和奥斯陆接受古典音乐训练。1969年16岁时与奥斯陆爱乐乐团合作登台,演奏巴托克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但这位金童没有在古典音乐殿堂中越攀越高,在听到爵士乐大师milesdavis的一张专辑后,被miles不羁的意境深深迷惑,离开了古典音乐界。1973年,KetilBjornstad组建爵士乐团。

  KetilBjornstad创作结构严密复杂,演奏风格细腻。他最受注意的是一系列以水为主题的作品,包括《WaterStories》、《TheSea》、《TheRiver》、《TheSeaⅡ》。

  要说KetilBjornstad的音乐是爵士乐,其实也不大象爵士乐。一门手艺,玩到了一定水平和境界,胸中也就无所谓古典和爵士了。一辈子都抗着电线杆想撬高自己境界和品位的傻逼才津津乐道于分类以及功放、hi-end。

  KetilBjornstad的钢琴确实有诗意,工整而不艳丽的婉约派。换到现在的诗人,就好比写得好的知识分子派吧,比如沈方和天骄。当然,我不知道他们接受不接受知识分子派这一说,这四个字如今恶臭滔天。

  一整个晚上,电话只响了一次。我拿起听筒,里边传来一声“哇!”我外甥女,五个月大,abigcoolbaby。

儿童相见不相识

  南头关到了,不准备进关或没有证件的旅客请下车。乘务员说。

  我把自己从报纸的埋葬中挖出来,意大利前总理勾结黑手党杀人乱国,姚明击败乔丹,阿兰席勒进第100个球,摩纳哥世纪审判。我什么都不干,我什么都看。

  旁边的孩子躺在它妈妈怀里,转过头来瞪着我,它一直这么瞪着我。

  刚上大巴的时候,我径直走到车尾,找到坐位坐下。旁边就是这个清秀而瘦弱的小男孩,把身子贴到我的座位靠背,瞪大眼睛看我。

  我朝它笑笑,它没有反应,还是瞪着我。我猜它是乘务员的孩子。我从几个空座上收齐南方都市报,整理好,开始看报。

  那孩子又贴过来,瞪着我,我放下报纸,给它做了个鬼脸,笑一笑,接着看报。如此这般好几次,它一直没有放弃瞪着我。

  我一直没有放弃看报纸。

  车开动了,我没有意识到那男孩还是一个人呆在我身后,我仍然认为它是乘务员的孩子。

  突然一个女人冲上车来,一边冲乘务员大声吼叫,一边走到车尾,紧紧地抱那孩子,说妈妈害怕极了,你害怕吗,孩子说:恩。

  我这才明白这孩子差点成为一起误车事件中唯一无辜的受害者。它妈妈上洗手间去了,而乘务员没有阻止司机及时发车。

  那孩子一直瞪着我。

  以后不妨多嘴一些,多管闲事,我提醒自己。

  完了接着埋怨:孩子遇到没爱心的父母,那是不幸。遇到粗心的父母,那是倒霉。遇到没教养的父母,还可以接受。遇到好的爹娘是运气,如果他们有钱就是洪福了。至于最好的情况,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我想,那该是他父母都性冷淡,压根没把它生下来。

  深圳,疲惫不堪。下了长途大巴,换上中巴。

  中巴开了,车上只有我和司机两个人,车拐过一个花团锦簇的弯。五分钟之后上来一个男人,过了一分钟又上来一个男人,十秒钟之后上来第一个女人。这一切的一切,关我个屁事儿。

  忽然想起上周末,在我姐姐家里,我终于看到我外甥女了。胖乎乎的小家伙正睡觉,它才五个月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掐了掐它肥嘟嘟的脸蛋,把它弄醒,然后抱起来。

  一个无以伦比的大玩具,十九斤重。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它又尿又屎地三次。我想方设法逗它笑,它不一定笑,但是不哭不闹。

  后来,我抱着它,它把脑袋往我右肩上一耷拉,整个身子趴过来,睡着了。轻轻地有那么点打鼾的意思,一身乳臭。

  它在我怀里睡了快半小时,然后醒来,没头没脑地把脑袋向我怀里钻,鼻子嘴巴一个劲拱着我的领口。我姐姐看到了,忙叫到:慢着!你舅舅没奶给你喝!

没有艳遇,只有碧绿

  一位朋友,一位美丽的女士对我说:前些日子去上海,有艳遇。我听过许多在上海发生的艳遇故事,那个城市的人好像已经做腻生意了,于是专心浪漫。

  我刚刚从上海回来,没有艳遇,却感冒了。某个晚上12点之前,有漂亮女孩的长发之头枕在我左肩上。但要算起来我得是她叔叔辈的,所以即使不是她喝高了,那也不能是一场艳遇。

  我搞不清楚这感冒是在上海染的,还是回来染的。但感冒肯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甚至是一件痛彻心肺的事情,有时候。

  我现在管上海不叫上海,叫国际化大都市。这个叫法里边,有无心随口的引用,有理直气壮的讥讽,也有吃不到榴莲说榴莲酸的意思。

  比如我去上海街边交行的自动提款机取钱,钱出来之后,卡不会自动出来,要摁一下出卡键才出来。交通银行的总行是在上海,所以我摇摇头,说:国际化大都市。

  比如走路看到垃圾箱盖是歪的,我会说:国际化大都市的垃圾箱。

  比如打不到出租车,我会说:国际化大都市飞速发展,与时俱进。

  比如在欧玛莉酒吧里的女服务生看到我没有金发碧眼,就变得很拽,我也会说:我靠,国际化大都市。

  我没有艳遇,但我由衷地认为艳遇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由衷地,由不得我吃不到榴莲说榴莲酸。我也由衷地认为幸福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

  从浦东机场到外滩一带,得折腾将近一个半小时。交通很糟糕,于是我说:国际化大都市真他妈的大。车窗外飘着细雨,司机开过南浦大桥,这是同济大学郑时龄教授的作品。

  这么走我们就不会经过东方明珠、金茂大厦、国际会议中心、那酒店和百货挤挤挨挨的一带。我远远地拐开了。

  我看着细雨中的那个地方,想起从前的一个故事,好像是关于我自己的,又好像是听别人说来的,隐约感到自己原来也曾经幸福过嘛,于是突然感冒得痛彻心肺。

  下雨了,我只想回到我的小屋去,打开音乐。我不能否认我羡慕艳遇和幸福,该祝福的时候就祝福。我没有艳遇,只有碧绿的青椒肉丝饭,但我宁可阳痿,也不装逼。

如何填饱一条欲壑

  这阵子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瘦了。感情比较丰富的朋友会说:你怎么瘦成这样!

  听我说荤段子听得比较多的朋友会说:你丫怎么瘦成那操性!我确实瘦了,生活不止,消瘦不息。

  下班回家,晚风习习。路过洗衣店,把上周送洗的衣服取了。回到家继续工作一小会儿,眼看时间逼近19点半,天下足球即将开始。下楼买了一瓶赭喱水和一瓶花雕酒,商场里的赭喱水都贼眉鼠眼,没一个样子端庄的。付钱的时候身后有一个漂亮女人。

  走到长沙粉面馆去订饭,要一盒尖椒肉丝饭,外加一盒白米饭。服务员都和我熟悉,打招呼微笑,能说出我住的房门号,我也同样亲切和蔼,跟他妈一家人似的。

  回到家没一会儿,饭送来了。接过来一看:一盒尖椒肉丝饭,一盒白米饭,还给了三双筷子。唉,善良的服务员真把我当一家子人,他们认定我是三个穷人吃一份加量的盒饭,又或者是饶有情趣在家做菜,到饭馆买米饭外带一份尖椒肉丝做开胃之用,他们竟万万没想到我是填也填不饱这丹田以上碌碌作响,午夜梦回的欲壑。

  电脑里本来放着milesdavis:ifallinlovetooeasily,我把它又换成timetosaygoodbye。告别总是忧伤的,不管告别的对象是忧伤还是欢乐。就好像锋面过

  时总要下雨,不管来的是冷气团还是暖气团。

  冷暖气团来来去去,人间正道是沧桑,天若有情天也老。人不能太贪婪,该道别的时候就要道别,欲壑难填是不优雅的。

从外甥女到足球鞋

  周末下班了我还在办公室里晃来晃去,和以往的风格不同。有同事问,还不回家?

  我说今天不回家,要长途跋涉去看外甥女。同事说,哗,看不出你这么有爱心的!

  我靠,怎么看不出了?我的爱心在跳,我的手机在嘟。

  确实是一次不容易的长途跋涉,塞车。一个半小时后我从公共汽车上下来,人已经快傻了。步行过一个肉菜市场旁边,穿过一条有许多榕树的路,并且穿过一些女人的香水味,行人稀少,空气清新,道路潮湿。

  来到铁门前,心里想我姐姐家是几号房来着?离对讲机还有一米呢,就听那机器咯噔一声,传来我姐姐的声音:“小西?”我说恩呀,门开了。哗,毕竟是我亲姐姐!

  一进门就抱我那可爱的、肥嘟嘟的、一身乳臭的、总是显得很清醒很理智的、五个月大的外甥女。在客厅里走了几圈,它突然嘴一扁,又一扁,再一扁,竟然要哭!

  开始懂得认生人了,糟糕。两个星期前还不认生人呢。小家伙嘴特小,比樱桃还小,扁起嘴来煞是好看。哭的时候那嘴不是向两边咧,似乎只会使劲上下张开,嘴也太小了。

  它爸爸出差了,我说,等它爸爸两个星期后回来,也该认父作贼了。我姐姐以及她家公家婆都唯唯诺诺地点头。

  开始吃饭,我姐用一特小的勺子舀排骨萝卜汤喂它。那孩子喝完后可享受的样子不停咂巴咂巴,喝一口得晃来晃去地咂巴上半分钟,那叫神气活现。它躺在我对面的婴儿车里,歪着个脑袋,目不转睛也不眨眼地盯着我,显得很有警惕性。我说它是觉得舅舅很美男,希望以后也象舅舅一样漂亮哦。我姐以及她家公家婆都分特了。

  今天早上公司有事,折腾到下午快两点,终于解放了。这个天气阴郁的星期六之晨,无疑是半年以来我过得最为傻逼,最没心得的半天。从公司大巴下来,到好又多去买足球鞋。

  一进商场,扑面而来一整个大厅都是圣诞树,圣诞老人,圣诞彩灯,圣诞礼物,圣诞红和圣诞白。我靠,快到圣诞节了呀,单吊一索男这么一想,不由得感怀身世起来,多么细腻的忧伤!决定写一首诗名字叫:过了那个凄凉的河。

  在商场里,我看到一双13.5元的足球鞋。啊这绝对是全中国最便宜的足球鞋,就买它了!西门吹雪手中的菜刀和小西脚下13.5元的足球鞋一样,都是名器。

  走出好又多,雨纷纷扬扬,绵绵地下了起来,没法踢球了。

  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踢球了。

单吊一球场

  中午喝了一瓶啤酒,这在最近可是件大事。很兴奋!因为天气好,下午可以踢球了。

  喝完啤酒,我走到楼道尽头眺望体育馆街霸足球场,咦?没有人踢球呢。

  穿上球衣,穿上新鞋子,套上一件有四不象的厚厚的套头衫,带上球,我慢腾腾地走向体育馆。

  走到体育馆附近就发现糟糕,都是花花的警车,警车旁边都是威武的警察。看看铁栏杆平时供我们出入的那个缺口,已经修补封上了。再一看,到处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热烈庆祝广东省第十一届运动会胜利召开!”

  街霸足球场上空荡荡的,没人踢球,旁边多了临时洗手间。旁边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张贴东西,我过去问:今天开幕是吧?“不,4号开幕。”是不是不许进去了?“是,不许进去,警察都封锁了。今天彩排,看彩排也要票的。”

  我靠,开省运会人民就不能踢球了?什么叫全民健身运动呀!我很不开心,别看咱伟大祖国在奥运会上摘金夺银(白岩松他们喜欢用这词儿对吧?),人家西洋鬼子就是比咱伟大人民身体好,肌肉一块一块的,冬天套件外套也能逛来逛去,特有痞子味。连西洋鬼子拍的毛片儿都特好看,显得身体特好。

  很没趣,只好象只花栗鼠似的一嗅一嗅往工业学校那边寻过去。工业学校的球场跑道是铺煤渣的,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在煤渣地上踢球。可我一点儿都不怀旧。

  摔了一跤,血从煤渣中渗出来,这是司汤达的名著《红与黑》。

  回来的路上,暮色渐深。体育馆玩灯光效果,顶上是一圈荧荧的蓝光,下边一片玉一般的白光,夹杂着酒吧们映上来的微弱红红绿绿。

  “哗,快看,体育馆好漂亮哦!”“漂亮吗?”

  “漂亮啊,你觉得它象什么?”“象龟头”

  “瞎说,一点也不象龟头!”“你打断我的话了,我是说:象龟头缩进壳里的一只乌龟。”

恐高的书店

  肌肉酸疼。在踢完球后的极度疲惫中,洗澡换干净衣服,是孔老二和庄子都没有提起过的一种人生乐趣。

  我在凉习习的晚风中踱向物质生活书吧。答应要送朋友一本书,几个月前曾经在那书吧看到过的。

  到书吧翻来翻去,没找到书。我走出来,想起附近有一家看书时候也可以喝咖啡的书店,叫做“午后书房”,决定去那里找找,碰碰运气。

  人群杂乱。黑夜中我来到午后书房门前,招牌仍在,书店却已经搬空了。算不上太意外,但我还是有点意外:真快,象把古龙的刀子插入心窝一般悄无声息,象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一般不动声色。书店的主人叫“恐高的鸟”,是一个留了很长,很长头发的陌生女人。

  象她这样的人做书店,多少有些依照自己的爱好和脾气走,往高处走的倾向。不过话说回来,窃书都不能算偷,开书店难道不正该往高处走吗?无论如何希望她有足够多的钱,至少不必在经济上为书店烦恼。

  没买到书,我只好回家。有四个三叉路口的百花路一带,满眼都是执勤的警察。一个省运会的彩排,架势着实不小!我走到体育馆旁的上步路,才发现这一路的路灯都换新的了,照得树影子边如白昼一般,与垂直而过的笋岗路一溜儿黄灯倒是对比鲜明。

  体育场内烟雾缭绕,几声嘶嘶的惨叫之后,轰然响起铜管齐奏,想来是开幕式结尾处的宏大主题。马路上,一个骑自行车送货的人串道在机动车中间穿梭。一辆越野车急刹车,差点撞上。他依然扭动着车把,向前飞骑。又一辆车急刹车,差点撞上。

  人可真不把自己当自己,不把命当命,我心里嘀咕。

卖笑如卖刀

  中午,我走下有微弱阳光照射的木楼梯去吃饭。一份茶仙菇肉片,一份黄瓜,一份西瓜,一份米饭。

  饭后到公司大门外的报摊买了体坛周报,一边走回办公室,一边回味前两天看过的球赛。我推开玻璃大门,看到身后跟着一位不认识的同事,就很有礼貌地扶着门,等他伸手抵住门之后才松手。

  进门右转是洗手间,我进去,占了最里边的一个小便池。巧的是身后的陌生同事也进来了,站到另一个小便池前,中间还隔一个小便池。或许是礼节性的回应刚才我的礼貌,他一边小便一边跟我打招呼,我也只好一边小便一边跟他聊了几句,谈话内容是自我介绍之类的。我想起古人有“促膝而谈”的友情佳话,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扶鸟而谈”,也是佳话。

  只不过说的不是友情,而是礼貌。

  晚上加班,回到家已经是20点,我迫不及待地脱掉西装,换上宽松的便服,那领带都快把我的喉结给勒没了。打开电视机,在重播上周末的阿森纳对阿斯顿维拉,啊!

  亨利一记精准的前场任意球,球速不很快,但直钻球门右上死角。阿斯顿维拉的年轻守门员徒唤奈何,他唇红齿白,看上去象被阿森纳气得咯血。

  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我赶忙打电话叫送餐的。不一会送来一份藕片炒肉饭,送餐的人破不开我的钱,说:明天再来拿吧,你慢吃!

  唉!

  我端着饭盒,在电视机前一直看到阿森纳进了第三个球,亨利。

烟花三月下德州

  信不信由你,昨天晚上搞省运会那帮孙子在我家门口放烟花,一个烟花飞进我家阳台来了。我把它挂在床头上,那花喷了一夜,我也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上班,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说我是花痴。

  你一定还记得我说,别看咱们的运动健儿在奥运会上摘金夺银,中国老百姓肌肉块却远远不如西方人的。这句话最近有了新发展。美国人搜查伊拉克的总统府,让巴比伦人跪着死了,又站着受辱。这太远,且不去说它。

  最近我常去的一个文化网站当了,将近两天没法正常运转。网管一查,我靠,原来是被美国一个色情网站黑了,他们丫的放了一个木马,把我们这个文化网站的服务器改成他们丫的邮件服务器,大肆向外发送了六千多封肉麻下流、不堪入目的色情信件!

  这可是能来钱的活儿!比红客和中国鹰派他们狠多了。敢情美国连色情网站都这么霸道的,当国际警察还不够,还要当国际婊子。抢我们的血汗钱还不够,还要赚我们的淫币。

  如果美国的色情网站赚过你的钱,你一定知道,它上边的丰乳肥臀,都远远比中国色情网站上的来得霸道,来得狠,来得让人鼻子喷血。

  在美国有一个德州,这个德州不是我们山东卖扒鸡那个德州,它大名叫德克萨斯州,就是当年王治郅、今天姚明打球的地方,也是布什总统的家。有一个关于德州的古老笑话是这样的。

  一个高大的牛仔走进纽约的一个酒吧,立刻引起了漂亮女招待的注意。牛仔头戴一顶象圆桌一样大的帽子,女招待问,你的帽子怎么这么霸道呀?牛仔说,我来自德州啊,我们德州什么都霸道!接着牛仔拿出一根象棒球棍一样的雪茄来抽,女招待说,你的雪茄怎么这么霸道呀?牛仔说,我来自德州啊,我们德州什么都霸道!然后牛仔要了一扎桶那么大的啤酒喝了起来,女招待说,你喝酒怎么这么霸道呀,牛仔说,我来自德州啊,我们德州什么都霸道!

  没办法,女招待只好爱上牛仔了,他们勾搭了一会,决定到后院去做爱。牛仔刚脱裤子,女招待说:你的那个怎么这么霸道呀?牛仔说,我来自德州啊,我们德州什么都霸道!开始做爱了,牛仔突然说:怎么感觉好宽松!都没有和你摩擦的感觉。女招待说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来自德州。

  他们就是这样企图搞烂我们的文化。

千年等一回

  被全球华语界舆论公认最有希望获得本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的网络多媒体经典名著《大史记2》之《分家在十月》一开头有一句名言:“评论部的兄弟们,运动啦!七八年就来一次!”这句看似普通的话经过我朋友、在华南著名文化网站尚书屋镇台的贤良淑德小乱码多次引用,渐渐在娱乐圈走红起来。

  虽然革命的日子已经象一张纸尿片一样,被邻居有钱人家豢养的狗渐叼渐远,只给我们留下一个淡漠的浪漫印象。但这不妨碍我们正确理解《大史记》的这句名言,它是在说,我靠,重新分银子,重新分马子啦,甭管你如今占着多少家产,几多老婆,都不算数!

  自由引导革命,革命何其惨烈!巴黎公社因为失败了,所以一直是我梦中完美革命的典范。今天读一篇文章,里面有这么一说,据说当年被巴黎公社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巴黎人民的后裔,如今却视巴黎公社为邪恶的。

  我靠,这怪二逼的说法我不能相信!但如果说如今的巴黎人奉巴黎公社墙为圣地,我也难以置信了,毕竟如今的巴黎人民已经混杂入许多人不人,渣不渣的,来自北非、阿拉伯、越南、中国以及世界各崇尚浪漫之地的流氓即将有产者,巴变色,黎变修了。

  那么什么是今日之我之使命?我一定会有所为的,朋友们,请你们放心,我会高呼坚定的口号:周末啦!六七天就来一次!

  这是说,唉,赚了一星期的血汗钱,兄弟们,让我们把酒杯满上,把爱心染红,和马子一起谈论静夜和爱情吧。

  但这绝非今日之我之使命之全部,我仍然会高呼另类的坚定口号:月经啦!一个月就来一次!

  这是提醒不识趣的那些人,别跟我说你丫挺的烦,谁比谁更烦呀,当心我烦死你丫挺的。

冬天的故事

  冬天来了,这些天一到傍晚的时候,有个男人就在阳台上用脚拉起小提琴,旁边还有几个男人在围着他跳芭蕾舞。

  开玩笑的,我家附近一带并没有人拉小提琴。“用脚拉小提琴”说的是克罗地亚足球巨星苏克,极言其脚法之华丽。发明这个形容的足记应该拿诺贝尔文学奖——因为我想了几分钟,都没有想出比“用脚拉小提琴”更能勾画脚法华丽的词。

  用脚底轻轻一抹球面,把足球向逆着防守队员身体重心的方向拉动,这个动作非常善于营造脚法秀丽的形象。苏克是如此,齐达内就更加华丽得让人晕眩。“用脚拉小提琴”一说送给苏克之后,人类的文字只好委屈法国人,它找不出比较级和最高级,用脚更加拉小提琴?用脚最拉小提琴?那都太贫嘴了。所以臭文人只好说齐达内“把足球系在了鞋带上”,虽然显得技术高超,出神入化,但这个比喻终究带有一股理工科的嘎劲儿,远远谈不上秀丽和华丽。

  昨天下午,我一位大学同学他们公司有球赛,拉我去助脚。场地是在华侨城附近的一个学校里,小场,红色的塑胶跑道围着平整如镜的人造草坪。

  比起一般球场的草坪,人造草坪踢起来感觉好多了,但也有一些缺点。太阳很大,我到球场上试了几脚,然后钻到球场边的树荫下。其他人我都不认识,一律微笑着打哈哈。这时有一个球员有些喘着气的从球场上跑下来,在我身后对其他球员说:这场地太软,跑起来很容易累。我没回头就接过话茬儿:是啊,这场地不好站住。

  自己的话刚出口,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说话那人声音何其熟悉至此!猛地一个转身——那人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几乎是和我同时迅速转过身来。

  阿江!我叫道。啊…啊…他痛苦地用力拍打脑袋,没想出我的名字来。

  我说我是小西,然后伸手去跟他握手。

  他是我大学时候球队的队友,我们已经有8年没见了。在球队中,我相当于卡洛斯,他相当于莫伦特斯。“张涛也来了,”阿江说,张涛在我们球队中相当于齐达内的位置,他们都是比我高一届的师兄,我连忙跑过去热情地打招呼,嘘寒问暖。

  他们也是被人请来助脚的,之前我听说还请了两个好手,却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偶遇。下半场开球的时候,这边八个人的球队里,我们当年的球队竟占了三个位置。

  我们主宰了球赛,张涛独进四球,还有一个传球穿透了三个防守队员,我狂奔十几米从后插上顺球怒射,象巴蒂斯图塔一样的怒射,从守门员肋下入网。

  1994年的夏天,他们在校参加的最后一届杯赛,我们在点球大战中的第八轮互射中败北,失去第三名,其中我软绵绵地射失了第七个点球。很难忘记那一幕,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队长哭了。队长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我一直认为他们是神仙眷侣。

  比赛后在去吃晚饭的路上,天色刚暗下来。开车的朋友询问我的情况,同学说:这是一个散淡的人。我笑了笑说,个屁散淡,我是一个扯淡的人。

油滑的岁月

  转眼已经有半个月没写单吊一索男了。风雨有时,马照跑,舞照跳,这个冬天会有三次月经,一次都不会少。日子和文字都在起腻,我很穷,写单吊一索男是玩贫嘴,穷上加穷,无以复加。

  凌晨四点我被电脑里的音乐吵醒,接下来一个半小时我没能睡着。把床头的报纸看了,床单拍遍,无人会,单吊意。

  早上被邻居的吵闹声吵醒,一看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三十八分钟,我靠,闹钟怎么没响!象谁放了一个糟糕的闷屁。

  星期五,可以穿便装上班,我挑定一件黑色的boss。这件长袖T恤已经买了四年多,一直搁在衣柜里没穿过。这能算新衣服吗?

  星期五,竟然下雨了。我拎着伞走出电梯,外面冷雨霏霏,有一对男女站在大门前,象是躲雨的样子。那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扫了一眼。一?认识的,好久好久没见,怎么跑到我楼下来了?看上去更加漂亮苗条了呢。

  我们对看了一眼,都没做声。我打开伞,走到雨里。

  “小西,你住这里啊?”她说。

  “是啊。”我回头说。

  “哦,那我有空来看你。”一句顺嘴溜出来的话,如同我写单吊一索男那

  样的惯性使然,可以当没听见。

  “好啊,”我给个微笑,“回头见。”

  晚上下班回家的出租车上,风很大,雨拍打着车窗。“你跟我们一块儿去

  广州得了,”同事说。

  “不去,我明早要去庙里。”我说。

  “干吗?”“有事。”

  “有私生子?”“呵呵,没有。别的事,没事我也想去。”仙湖的法华寺是我去过最多的寺庙,也是我去过的最糟糕的寺庙。五山十刹咱也曾去过六七家呀!

  明早上还会这么大的风雨吗?

你丫那样儿

  再过二十年,我们会穿着礼服,戴上珠宝端坐在那个蛋一般的国家大剧院里听摇滚乐。信不信?会的,一定会的。最体面的男人和最体面的女人听完最体面的音乐家演绎完rollingstones和loureed的经典作品,然后大家体面地鼓掌,要求首席吉他手再三谢幕,接受欢呼——不许带手机!更不许带BB机!瞧你丫那样儿!

  这还没完,英国王室还会替sexpistols授勋,因为经过岁月流转,他们认定该乐队当年的被禁作品《英国无政府主义》和《天佑女王》都是从艺术的高度拐弯抹角为女王好!乐队名字不够好听,但别在意性手枪那玩意儿,我们要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艺术经典。

  二十年,你觉得太快了?那就再过五十年吧!多少这三十年,我们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但历史潮流浩浩荡荡,三十年最多顶一蛋。看你丫老东西怎么系上礼服衬衣最上边那粒扣子,瞧你丫那样儿,还去国家大剧院呢!

  人在江湖飘,谁能不带刀。我不做大哥许多年,也就渐渐淡忘了收藏爵士乐CD的爱好,远离了淘碟生涯。上个月一朋友带我去广州一市场淘碟。刚一进那地儿我就吓傻了,规模那个大,货品那个好。但更让我傻的是,场内所有店家打出的广告最显眼的都无一例外是:新到爵士!大批电子!

  猴年马月爵士和电子就被淘成了市场主流了?大红大紫了?北京打口店们的货架上铺天盖地的铁娘子乐队,鬼头鬼脑,恶心吧唧的,我还一直惦记着找他们丫挺的算账呢!昨天晚上还开五金店,缱绻过后,今天一早就翻脸不认人,开始BOSSANOVA了?我靠。

  我今天早上去仙湖的庙里。我快到了,庙让我先闻到香烟。我要走了,庙让我恋恋不舍。这回大雄宝殿的光线很好,可以清晰地看见佛的笑容,他有些消瘦。

  看了看佛,跟他说了些老实话,我就下山了。这次我选择了和上山一样的路线,又一次经过那个叫桫椤湖的池塘。池塘边没什么人,睡莲在幸福而且清楚地开着,有的盛展在水面上,有的清丽地高举出水面几分。

  我数了数,大概有六十朵,绛红色的。是不是到中午时分就该合上花瓣了?

  莫奈他们家的睡莲要比这大好多,看上去。池塘边的水车在哗啦哗啦地响。

  深圳的水车要不是靠电力驱动,要不是把水从上往下倒,而不把水是从下举向上——和农村里的不一样。

  民俗文化村那个巨无霸能把水举到高处,但是是电力驱动的。桫椤湖这个乖一点,但是不会举水,只会将水从高处弄到池塘里。这也叫水车?前边那个叫耗能型水车,后面这个叫观赏型水车。酱紫。

  哎,爵士和电子,水车和水车。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在楼下的长沙粉面馆里吃晚饭,实在没什么胃口下咽那米粉,因此构思了这篇文章。构思过程中,不知不觉吃完了米粉,饱了,暖了。文章和晚饭如此互动促进,多好啊。古人说文章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没错啦!

  最后,谨以此文献给与我一同在长沙粉面馆里吃晚饭的,邻座的,漂亮的翘臀女子,祝她圣诞快乐。

为有热水头上来

  星期一,艰难地爬起来,没头没脑地刷完牙,摇摇晃晃走进浴室。

  一?没热水?一?还是没热水!热水器打不着火,开玩笑的吧?

  “圣诞老人!”我对着热水器里边说。

  “圣诞老人你在里边吗?开玩笑的吧?”热水器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传来一阵液化气那种暖乎乎得让人难受的味道。难道他象写字楼白领一样,怪我不叫他英文名?“圣塔克劳斯你好吗?是你在里边吧?”我又说。

  糟糕,要不是他不理我,要不是热水器坏了——星期天下午踢球回来还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呢,怎么搞的,麻烦大了,大上天了。

  胡乱擦把脸,弄了弄头发,喷点香水,象条母狗一样撇出门去。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幻想自己漫天的头皮屑在飞,一肚子的口臭在喷,打不起精神啊,打不起。

  傍晚下班,公司请客看《英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埋头赶回家,买了一个雪花喷筒和两节电池——不管是圣诞老人开玩笑还是热水器坏了,我都得把它摆平吧,不然以后日子怎么过!

  可是摆不平。我拿雪花喷筒喷merryx’masniloveu,没热水。我把新得发硬的电池换上,也没热水。怎么办?这身子比来月经还不舒服呐!唉,洗个冷水澡吧。

  看完电影,请维修公司的人来看是不是热水器有问题。两个小伙子折腾了半天,表示这个超出他们技术范围,收拾工具,走人了。我请不到洋巫婆,不敢确定圣诞老人是不是在里边。

  今早一大早起床,干吗?请假,买热水器去吧!难得不赶去上班,先到楼下喝了碗豆浆,然后在银行柜员机取钱。

  取完人民币,拿回银行卡,我忍不住对那卡说:卡啊卡,咱俩都没钱,以后的日子,咱俩可得相依为命啊!

突然我一脚踩空了

  开篇第一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天地以万物为刍狗,想冻死我们。昨夜北风紧吹,我的窗呜呜哀鸣。一早不曾上心,依然衬衣西装就出门了。到楼下已经感到气温大大的不对,哪儿还能回头呀,那不是我的风格。

  今儿一场冬雨下来,到晚上回家时感觉不是在北京,就是在地狱。经过八卦岭工业区时,听到年轻工人们在路上鬼哭狼嚎,为这天地不仁突降深寒,还是为这迷城之荒?我一只手拎着皮包,一只手插到裤子兜里瑟瑟作抖,还得不时换手,免得拎包的手冻僵了,过来一个喜欢在冷天作案的北方贼人,一拽就能抢走。

  怎么这么冷啊,真冷,冷得路边的树都瘦了,冷得大楼也矮了,冷得我的鸟都歪了。冷雨打在我单薄的西装,冷得我就象一只扒了皮的西施狗,冷得我没有性别,冷得我忘记了莎拉斯通。冷得我在开篇非要表达点什么,其实并不是想跟服务性工作者和文艺工作者过意不去。

  回到家里,我赶忙把门门窗窗都关严实了,打开空调暖气,换上松软温暖的衣服,泡一碗方便面。电视里是越南的旅游片子,放着有很漂亮的吉他伴奏的越南民歌。

  在陈英雄的电影里听到越南民歌,那是凄美动人,但我还是感觉古怪别扭,我从小反感这个国家呀。但旅游片子里的越南歌确实好听,很性感,象是一种禁欲的性感。越南,适合禁欲的性感这个定位吧?电视上说“一个优美而神秘的国家”,我靠。

  我才优美而神秘呢,我今年两度被女人诬有通奸行为。前一次还可以当作是网络上开开玩笑,后一次干脆在岁末年初大喜日子之际,红嘴白牙当面把我编排上她自家的两米大床上去了,分泌物无端玷污了我拉链都未曾拉开的tommy裤子。

  连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都这么难,你要婊子们怎么从良啊!大冷天的。

米兰罗马

  酸性摇滚,acidrock,又叫艺术摇滚,这是一个大牛逼,喜欢在演唱会上玩拆墙。酸性爵士,acidjazz,这是中国bobos的时尚心水。bobos还兴酸性恋爱,彼此不那么在乎的,据说是一种大爱。

  人要酸就是完全另一回事,那意味着可笑,不通时务,还有穷困不济的暗示。中国早些年的酸诗人写过一首作品《翡冷翠的一夜》,这个翡冷翠指的不是他们家的冷翡翠,而是文艺复兴名城,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他就有本事把这么高贵而雄浑的城市叫成翡冷翠,你说酸不酸?

  外国地名的音译要信达雅,得体而有韵味,须介于有意与无意之间。译成一个有确切意思的中文词比如他妈的翡冷翠,就纯属曲解,耽误人民。要真完全无意也不见得好,比如长跑名将格布莱西拉西耶,这名字有音律,有节奏,但还是很难记住,是不是?

  patrick,不译成派屈克,而是叫帕特里克,为什么?帕、特、里、克这四个字正呀,是中国人常用的家常字儿。

  所以不兴叫费拉叠飞亚,叫费城;不叫家里服你丫,叫加利福尼亚;不叫麻辣多拿,叫马拉多纳;不叫落马,叫罗马。罗马还能不能拿意甲冠军呢?当然不能,去年不能,今年不能,明年也不能。因为这个球队里队长太多,领袖太多,牛人太多。

  前腰托蒂,罗马队长。右前卫卡福,巴西前队长。后腰埃莫森,巴西队长。后腰瓜迪奥拉,巴塞罗那前队长,西班牙中场指挥官,欧洲杯场均触球次数最多的人。萨穆埃尔,可能是未来的阿根廷队长。要命的是还有一个加布里尔·巴蒂斯图塔,球王马拉多纳之后统治了阿根廷近十年的精神领袖,更是文艺复兴之城佛罗伦萨的足球上帝。

  不管是对足球还是胜利的理解,不管是对人生还是忠诚的领悟,金发飘飘的情趣优雅文学青年巴蒂斯图塔都远远强于意大利语都说不溜的托蒂啊!

  你说这球队怎么玩儿?纵然是卡佩罗,教练中的大牌也搞不定。再看天下第一牛逼球队皇马,耶罗是队长,也是西班牙队长。劳尔副队长,也是西班牙第二队长,没了。齐达内、费戈、罗纳尔多、卡洛斯虽然大牌得不行,但从来都不是队长。

  一个队伍一定要有核心,一定要有三个代表思想来指导。三个代表英文怎么翻译呢?3representation?3representative?3representativeness?

  我不知道哪个是正统的译法,但是无论如何,简称3R总没跑吧?好了,

  就让咱在3R的指导下前进吧。

大撒把

  电影《大撒把》里边葛优有一句“口贩子”似的台词: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撒落着许多璀璨的明珠。这个“璀璨的明珠”指的是那里大大小小的岛国,白居易的说法叫“大珠小珠落玉盘”,塔西提岛就是这些明珠中美丽得叫人难忘的一颗。

  塔西提岛美丽得让大画家高更抛弃文明社会跑去那里画画儿,让好莱坞巨星马龙·白兰度跑去那里拍《叛舰喋血记》,让NBA前公牛队球星比森·戴尔跑去那里玩游艇——然后把命也搭上了。这个世界的人对塔西提岛只有美好的印象,而且相信一旦外星人降落地球,也会首选在这个海岛。

  另外一个南太平洋的岛国汤加就没有塔西提这么遭宠,这么走运。汤加新近闹出的大新闻是同本·拉登的“基地”组织扯上了关系,美国情报机关认定几艘悬挂汤加国旗的货船在地中海水域往来运送恐怖分子。

  汤加是一个王国,由大约170多个珊瑚岛组成,面积699平方公里,总人口大约10万,粮食不能自给,工业不发达,严重依赖外援。

  这么一个穷国,少不了想到拿自己的国旗给别人家的船只挂着满世界乱跑,从中收点“许可费”的蝇头小利,以“补贴国用”。没想到炒股偏遇大熊市,炒更还惹黑官司,得罪了大强盗,撞中了天煞星,连新年都过不好。

  汤加的上一个世界性新闻是在两年前的世纪之交,该国的瓦瓦乌群岛和新西兰的皮特岛沾靠近日界线的光,最早迎来新世纪第一缕曙光,没少吸引全世界精力旺盛的有钱人往那儿跑。但时值绰号叫Y2K的千年虫蠢蠢欲动要干掉全人类之际,这也算不得是吉利的新闻。

  汤加传统观念认为壮硕为美,胖子才是高贵的象征,因此它还是全世界肥胖人口比例最高的国家,这也算是贫穷的优雅副作用。国王杜包四世不久前将体重由200多公斤减到130公斤,晓得了身轻如燕的美妙,于是在新年来临时下了一道旨令,要把一项大规模全民减肥运动进行到底,不减肥的人就罚罚罚。

  这样的“大撒把”减肥,全世界还是头一遭。杜包四世一定没有读过中国诗,中国古诗人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还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生活不是请客吃饭

  没吃早餐,早上在城里奔波。路过市政府的时候看到有十几个手里拿着白纸的年轻人站成一排,警察在维持秩序。又是遭遇不良老板欠发工资了吧?人民得吃饭呀,有饭吃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有饭吃是不容易的事,中午一到点,我就站起来往餐厅走。要了一荤一素一汤一饭,七块五,不错,再多要一个荤的就更好了。不过我没好意思回头拿,怕影响队列有序的同事们采食。

  我喝了两口排骨冬瓜汤,吃了几口菜,突然觉得鼻子有点不对劲,感冒了吗?

  用纸巾擦擦,噢,真不幸,流鼻血了。我坚持又吃两口,不能浪费粮食呀,再说,有饭吃是不容易的事,不能轻伤下火线。但是那鼻血闻到烟肉香,流得越发畅快。

  唉,我站起来,上楼,走进洗手间。

  没吃午饭,下午在办公室里忙活儿。下班了,我的好朋友,媒体圈子里有名的奇才美女孔慈在MSN里心疼地说,今晚你得吃好点儿!我答应她了。我跟一同事说,晚上我请你饭饭。他回答:不行,有亲戚来,晚上定了。

  回家的车上,我给我的好朋友贤良淑德小乱码打电话,我请你饭饭!她说,不行,我在华强北买东西。

  噢,我又给一个美女朋友电话,晚上我请你饭饭!她说不行,要回家看书。我说来个简单的,吃一小时就放你走。她犹豫了半天说好吧。

  我回到家洗了把脏脸,电话铃响,美女朋友说,哎呀天好冷啊,不去了不去了,我直接回家了。我只好同意她的毁约,挂机,看到一个未接电话,哟,是我的朋友,汉以来最好的美工白小吃!他一定是要请我饭饭!果然。

  干吗呀,我说,装作肚子不是很饿的样子,很矜持。

  刚才有事,现在没事啦,白小吃说,本来我们想在你家附近吃饭,要叫你一起来,现在决定改地方了,改到民乐村。

  哦,挂了电话,我想,民乐村是哪里?民乐村他妈的很远吗?

  有饭吃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喂,长沙粉面馆吗?要一个香辣牛肉丝饭,加多一盒白米饭,恩,对。

春情荡漾

  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写下“春情荡漾”这么一个标题,绝非是要和读者讨论饮食男女的大义,我不过是要提醒大家伙:春节来了。

  夏曰岁,商曰年。古时候的农历管初一叫元旦,并不叫春节。古人管腊月初八的腊祭到正月十五这段漫长的时间都叫春节,比西方的圣诞节长多了去了,而且礼仪祭祀繁多,每天都有名堂,大伙儿可以尽情的迎春天、探春天、惜春天,甚至叫春天。

  建国后修历订制,政治协商会议——也就是大伙儿同意把阳历一月一日叫元旦,把农历初一叫春节。这样我们就有了两个非过不可的大节日,春天看上去短了,我们却更加幸福。

  春节前得忙忙碌碌,不忙怎么象过春节呢?下了班,我得到我姐姐家去看小外甥女,亲亲它,祝福它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明天晚上有部门聚餐,大家情谊绵绵,不到场是可耻的。为此我将不得不推掉和一个三围惹火的美女的晚餐约会——春节让我们本能地兴奋的同时,也带给我们莫名的烦恼:想法总是太多,人生不够安排。崔健崔大哥说,“春天已经到来,早就不太新鲜。身上有了股春劲,却没有爱的体验。快乐的标准降低,杂念开始出现。忘掉了灵魂的存在,生活如此鲜艳。”

  生活如此鲜艳,桃花要开,我们要爱。我们要不约而同去逛花市,花市灯如昼。我们心中默诵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接头暗语,犹豫着“勾搭,还是不勾搭,这是个问题”,消耗了初一到十五,这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样的春愁。

  如果不勾搭就喝酒吧!前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刘大打来的,他是我的老朋友。“喂!”他说,“我在和熊宝宝喝酒,一个小时之前我把他放

  趴下了。刚才我在和艾拉风喝酒,也把他放趴下了。欢迎你春节回家哦!”我靠,敢情在为春节预热呢!熊宝宝也是我的老朋友,艾拉风是谁?是F4吗?

  我对酒的兴趣一天比一天减弱,即使在春天也是如此。我只想着在爹娘跟前扮一个乖仔,抱抱我侄子,做做菜。我做得一手不错的菜,可我娘却不受用我的手艺,对我的药膳风格尤其嗤之以鼻。早些时候我认得一位蒙古族教授也对广东药味浓重的煲汤嗤之以鼻,说药补不如吃补,你看广东人又黑又瘦。他竟然忘记俺们商朝人就有“采薇,采薇”回家煲汤吃的恶习啊。

  中午吃饭时候同事说,春节要看央视版的射雕哦。央视版的射雕,郭靖和黄蓉在桃花岛追逐嬉戏,有人看到这照片,说:西门庆和潘金莲在桃花林。好啊,多好,适合过春节。

  崔健还唱到,“一年一次机会,坐在电视机前。欣赏当代的艺术,还是消磨宝贵时间。慢慢地看明白了,接受了新的观念。安定团结致富,谁都别想超过极限。”

伤风败火

  在深冬里,家家户户祭起灶台,开煲那个萝卜龙骨汤,搞得万家灯火。星期三晚上,我在家里听一个日本女人弹钢琴,索然无味地翻看体坛周报。罗那耳朵的太太说她最喜欢看齐大内踢球,因为那是优美的。

  皇马最后一秒被马竞逼平,成也费戈,败也费戈。历史上最帅的球星巴蒂转会国米了。

  嘀嘀嘀,QQ响了,打开显示器一看,陌生人。“有小姐的电话吗,哥们?”他说。

  我平静地输入一行字:“你找对人了,等等。”然后穿上拖鞋啼里趿拉地走过去,打开房门,从防盗门下那几张横七竖八的卡片中随手拿了两张“按摩院”的彩色卡片——上面有漂亮女人的照片,其中一张还有一首词,最后一句是“寂寞去无踪,感叹号”。

  我输过去一个手机号码,这个叫佩柔小姐。再输过去一个号码,这个叫漂亮宝贝。“真的假的?”对面问。真的,我说,然后为自己完成这一系列对话和动作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冷静感到很得意,自以为这是幽默的。

  水满则溢,火大了伤身。你怕伤风,我要败火。其实我和那陌生的哥们有一样的危险,但他勇于找流莺,显然有厚实的荷包撑腰。这个冬天人们为伤风而烦恼,我却在玩命想如何消灭我脸上的痘痘。田震说,这火烧得我呀实在难耐。曹子建说:煮痘燃痘萁,痘在釜中泣。唉!

  我姐姐说,你这张老脸,破相了。合影的照片上,我小外甥女的肥脸粉嫩粉嫩。春节到了,过几天我就要回家,把小外甥女的照片拿给我爹娘看。我娘看到我的一脸痘痘,少不了又认定这是因为我没有女朋友的缘故,然后会说:你少吹牛装情圣了,老老实实找个女朋友吧!

  不行我们在老家给你介绍一个(村姑——林大鸟注)。

  我第一次和女朋友同居的时候,我娘打来长途,千叮万嘱:小子,你可一定要坚持使用安全措施,大意不得,女孩子的身体是很娇嫩的,

  莫要伤害了人家。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娘可真是个仁慈的人。

一结尾

  文人写字讲究结构,起承转合,凤头猪肚豹尾。一句话,有套路。

  开头和结尾更讲究,需要有力精致。不过写滥了,这头尾就常常成写手表演噱头和抖机灵的地方,或者卖弄一些意味和深长,蕴涵进去许多尽在不言的情绪。如果你能把噱头卖的不动声色还出彩,那你就是欧亨利。

  “那时侯我有个漂亮的女同事叫王丽,身材高挑但是发育不良,有些平胸,所以我们都叫她‘王小波’。”这就是一个经典的开头,现在比较流行的,看似平静的铺垫中藏着许多急于抢夺读者眼光的企图。

  “如果你姓林,生你的爸妈还舍得叫你‘小彪子’吗?”这是结尾一种,反问句玩俏皮,还看似高深。

  晚上受一个已经陌生的朋友所托,帮另一位更陌生的朋友打听生意上的事。

  接电话的是我从前一个好朋友。

  干吗呢,开会?

  没有啊,吃饭,喝酒。

  我是小西。

  哦。

  怎么一点都不兴奋?

  恩,也不是,一半高兴,一半意料之中。你在哪里呢?

  深圳。

  哦,你都人间蒸发几年了。

  你有小孩了吗?

  还没有。

  你不行?

  不是。

  ……

  最后我说,替我亲亲你老婆,祝她越长越漂亮。挂下电话,心情极差。打开播放器,听一首一年都不曾打开过一次的死气沉沉的歌,gloomysunday。

  死气沉沉,但是好听。

  天不冷,但是暖气开着。没吃晚饭,但是喝啤酒。

瘟暖的春天

  工潮汹涌。我说的这个工潮不是罢工活动,是广东大地浩浩荡荡的民工潮。飞机场、火车站、汽车站,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人潮人海中,又见到你,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但是赶在正月初十开工领红包的人们肯定想不到,新年在公司的第一天,忙忙碌碌讨利市的时候,对面那个彬彬有礼的笑容下面却可能隐藏着致命的病毒!

  九点半不到,我收到第一个友情警告:广东地区发现大量非典型肺炎病例,已经有人死亡。猜疑声中才不过一个小时,公司信件提醒大家,注意服用板蓝根,建议在家煲醋消毒,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午饭前我接到一个电话:瘟疫,你的,知道?哦,已经定义为瘟疫了。网上的讨论多了起来,有认为当局隐瞒疫情的。

  傍晚下班前,有关新闻已经挂上新浪首页。电话铃响,知道吗?知道,你在干吗?我在买药!哎,人潮人海,现在商店里一瓶醋卖七十块!

  呀,不会有朋友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找一个不大上网的朋友,电话打过去,对面说,你是说那个病吗?我说,是呀,现在一瓶醋都卖七十块了。

  什么呀,路边的小贩都卖一百块一瓶了!得,我也别接着打电话了,不会还有人不知道的。

  点了一份快餐,送上来之后打开例汤,里面赫然是几块大大的姜片!

  可怜世界冠军巴西队,那些大牌球星还要来广州和中国国家队踢商业比赛!

  玛利亚,他们有板蓝根吗?他们会煲醋吗?他们能不去人多的地方吗?

  春天是一个错误的季节,记得戴口罩,不要乱接吻。

醋意大发

  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总有一种病毒让我们醋意大发。

  汉语里面有一些词语,色香味俱全,或者动形声齐备,是其他国语言万万不可能做到的。随手举两个例子,一个“勾搭”,那种眉来眼去苟且不堪的情状,只两个字就呼之欲出。又一个“吃醋”,多少浓情蜜意,爱恨交集,恼羞成怒,幽怨嫉妒,心急火燎,欲罢不能,破罐破摔,万种风情,全在这一个词二十一笔划中。

  古往今来最会吃醋的,不是大腹便便的男人,偏偏是小腹平坦,身材婀娜,如花似水的女人。王熙凤号称泼辣,其实更爱吃醋,苦了尤二姐红颜命薄,只好呜呼哀哉——吃醋猛于虎。千古一帝李世民想管家务事,让他的宰相房玄龄纳妾,拿一瓶醋装作毒酒吓唬宰相太太,抗不住房太太说:妾不能改妒,愿饮酒。于是成了千古绝唱。

  春花秋月何时了,男人顶不顺后院唠叨多事,只好搬出书包带,编派女人许多词语。吃醋不够,泼醋才显得女人无理取闹,还要醋意大发,更要醋劲一上,打破了醋罐,摔破了醋缸子。

  女人有这么在乎男人吗?男人可真会自各瞎玩儿的。

  男人的学问都是可疑的。史上最爆笑文学经典《沙僧日记》里说,二师兄问削面的师傅:你这手艺在哪儿学的?他回答:在山西刀削面学院学的。乖乖,还是大学生呢!二师兄说:怪不得面里有点酸味!

  好了,今天,让爱情靠边,让文学去死。政府为民做主,说板蓝根、罗红霉素是国家定价药品,药不能乱涨价,不能囤积居奇。政府又说,醋没有国家定价,完全跟市场走,商店爱卖一瓶二元,一瓶二百元都是市场的事情,国家不干涉。一清二楚。

  不用鬼扯什么爱情,也别说谁对谁负心,男男女女都抢着吃醋。真疯狂,这一天,让人好没有方向感,好晕眩。

  我们终于为吃醋找到一个比入骨的爱更加充分的理由,它不是吃饺子。

请进就喝

  我没有情人节应该有的节目,玫瑰派不出去,没有人送我内裤,我也不送别人内裤。

  形单影只地过情人节,嘴边挂着“天天都是愚人节”,是单吊一索男必备的基本素质。

  刚好我有一位堂姐到深圳出差,晚饭我便请她吃湘菜。我的家族迁入西南超过五代,有吃辣椒的传统。但晚饭上我堂姐还是说,太辣了,吃不下。我很沮丧地发现自己在十几年的漂泊中,吃辣椒的功力不觉大长了。

  她和我共有一个祖父,是我最小的堂姐,家族排行第十,我最小,排第十一。所有的兄长都叫她妹,我也跟着叫,就叫成了“姐妹”——后置,方言有先正后偏的不良习惯。搞得好像我从小就崇拜张惠妹。从小我们就坚持用两种语言交流,我能听懂她说的话,但不会说。她能听懂我说的话,但不爱说。

  我们喝了半斤二锅头,还喝了几只啤酒。我的小堂姐几年前还是个真正的美人,因此没少惹出一些逸事,也曾经把酒硬往男人嘴里灌过。如今她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美人,偶尔谈起从前的胡闹生涯,她让我想起一句话:我不做大哥许多年。

  我的家族或许有善饮甚至嗜酒的基因。春节的一餐饭上,我哥哥让我一岁半的侄子尝了一口甜酒酿,那东西就上瘾了。后来凡到饭桌前,不先喝两口就没有心思吃饭,不先喝两口就觉得人生缺乏激情。一口甜酒酿下肚,咂巴几下,发出一声长长的“恩——”,然后绽开笑容,露出酒涡,惹来我们一阵笑和无奈的烦恼。

  每次带它进门出门,它总喜欢说:请进就喝。我哥哥的幼儿教育一定有问题,或者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克隆技术,斩断我家族与李白、刘伶、嵇康之间的联系?

  三年没有回老家了,我边吃边听小堂姐谈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生病、治疗、芝麻绿豆、一地鸡毛。突然觉得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有一样的背景,一样的家族,一样的长辈,一样的传统价值观,却用完全不一样的方法实践这种传统的价值观。暗暗觉得自己怪可悲。

  怎么都是我说话,你不说话?你把我的秘密全听走了!小堂姐说。

  读到这里,一定有人不耐烦了,一个单吊一索男,整天装模作样的谈家庭、谈幸福、谈生活,你干吗呀你!这就是了,唉,单调何尝不爱家,位卑未敢忘忧国。

北京的金山上

  我从海淀图书城走到北大南门要问两次路,我同学从紫竹院开车到北大来接我要一小时,然后到阜成门吃饭又要一个小时——这就是现在北京给我的印象,你说北京大不大?

  大。读大学的时候,每个晚上我都会到学校东门外的大排挡喝啤酒吃凉菜,呆到凌晨三四点再回宿舍。那一溜大排挡有一百多米长,好几十个摊子,每个摊子十平米多点的地盘,是真正的大排挡。

  在毕业前一个学期,北京市政府把大排挡拆了。如今我再去北京,同学们只好请我去后海泡酒吧。在后海边上,杨柳还没有抽芽,薄冰还没有全化。我说,有红袖章大妈吗?没有我就要往后海里撒尿了。同学们不齿我的行为,都远远躲开,不替我望风和遮蔽。但我还是义无返顾地尿向了中南海之后的北海之后的后海。

  我挑了一家很小的酒吧走进去,同学们跟进来,看到酒吧里没别人,只有两个女主人在聊天。他们对视一眼,觉得我挑这家酒吧另有深意。

  玩的还是大学时候那一套酒令,那时侯也就我们班男生玩这个,别人都不玩,我们班女生也不玩。酒过三巡,有同学要小便,问女主人,洗手间在哪儿?女主人温暖地一笑:在外边儿。好嘛,敢情还是要尿到后海里!

  五山十刹我也去过好几家,要论宗教之法度有序,首推宁波溪口雪窦寺——蒋介石的母亲曾经在这里出家;要论建筑之法度有序,却毫无疑问要数北京门头沟的潭柘寺。那真是一个好看得不得了的寺。

  机场在东北,门头沟在西南,这么一奔波,北京就更大了。路上的建筑一个赛一个大,这个部那个部,这个中心那个中心,这个行那个行,到底行不行呀?

  周六的晚餐带了家属,其中一位同学的家属也是我们同班同学,只是如今她怎么看都更象个家属,而不象同学了。我说她比从前更漂亮了,我说的是实话。

  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女娃娃,三岁,好胖的一个。它叫我“漂亮叔叔”,我带它去看酒楼里的游泳海鲜,鱼睡着了,长鱼很怕怕,龙虾更怕怕,螃蟹给捆起来了。

  回到饭桌上,它对它爸爸说,螃蟹横着走路,它有八条腿,太多了!

  北京横着扩张,它有六环路,太大了!

李蝴蝶的电话

  打出标题,很惊讶地发现我电脑上的输入法还有李蝴蝶这个名字的联想功能。今天晚上我接到他从南昌打来的一个电话,寒暄了几句,他说他要去江浙一带出差。

  我正趴在床上看球赛,听到江浙一话,感到身上佛过一阵清凉的雨意,抬头看,原来是空调吹来的风,感觉空气有点新鲜。

  去年的四月末,我和武器海就在江浙一带旅游,梅雨时节,温过的花雕,老母鸡煲,油焖春笋。他的鞋子不大防水,我的雨衣也不大遮雨。然后他飞回福州,我从南山路走到断桥,再从断桥走到火车站,回了深圳,正好把钱花光。

  前些天夜里在网上灌水,陪我灌水的是一位在福州读研究生的女孩子,我告诉她,我有一个好朋友武器海就在福州。

  又该约他筹划今年五一的去处了,我还想去江浙。去年我向武器海推荐了花雕酒,如果今年还去,我会向他介绍宁波白糯米酒。

  但今年是不会去江浙的,那里虽好,总不能年年都去。江西,还是贵州?

  都没有江浙那样温暖的人气,也还没开始到梅雨。但江西和贵州都是吃鱼的好地方。

  更明显的不同是,今年武器海的未婚妻该加入我们的旅游了,而我仍然是单吊一索男。所以我想像着梅雨,想像着好山好水里的清丽女子们,许了三个愿:找到意中人,意中人找到我,找到好多意中人。

山歌好比春江水

  下半场我彻底地困了。后来,一阵噪音,睁开眼,罗那尔多进了第三个球。后来,又一阵噪音,劳尔进了梅开二度。真乏味,我在梦中嘀咕,五比一,可是齐达内发挥不好的球赛就是不好看——这时大概是凌晨六点钟。

  真正醒来的时候是十点半,电脑没关,阳台的灯也泛着黄光。为什么会睡意全无?我应该人困马乏才对,充足的睡眠对皮肤有好处。

  是该起床去看我外甥女呢,还是赖一会儿接着睡觉?最后就象一部感人的好莱坞主旋律电影开展的一样,爱心战胜了惰性,我爬起来,洗漱化妆,哦,对不起,没有化妆。收拾好我哥哥托我捎带给我姐姐的糖、点心、霉干菜和扫描仪,出门了。

  我的外甥女越发白净,很肉感,小脸蛋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因为够肉球,它原来看上去象个小子,如今开始有了丫头样子。

  它又不认得它舅舅了,一抱就哭,一离开我就笑。我有点恼羞成怒,认为它虽然长的招人喜欢,却不懂得从小主动与名流智者交往以提升自身素质。

  什么是素质呢,我给您举个例子。我没抱成我外甥女,悻悻的掐了一下它的脸蛋,回家了。

  我上了回家的大巴,投币的时候,一个一元的硬币从碎银包里蹦出来,它竟然在车里滚动起来,到两米开外一个湿漉泥泞的地方停下。

  我投了车票钱。一块钱,要拾起来吗?在这么湿漉泥泞的地方。我的选择当然是不,当然吗?或许吧。

  车很颠簸,我在车头站了一会,然后向车厢中部走去。一个中年男人拦住我,手指地上,用有山东口音的普通话说,您的钱。

  我给他一个真诚的微笑,说谢谢。然后弯腰从泥泞里捡起了我的一元硬币。

  后来我注意到,这个男人衣着很工整,样子也很工整。他可真是一个好人。

  下午六点踢完球走到楼下,天还亮,我抬头望见有一家的阳台上亮着一盏黄色的灯,谁家这么逗?才这会儿就照明了。后来想想,不对,整整一天我楞忘了关那灯,我靠。

天下大乱

  下午正在街霸球场踢球,突然听到一阵混乱:“干吗干吗!不许打人!”

  回头看时,是体育场的保安在揪推车卖饮料的小贩。

  街霸球场附近没有商店,平时是几个外地人(盲流?民工?无证摊贩?

  还是叫外地人吧!)在这里推自行车,给球友大伙们卖饮料,价格比外面的商店要贵,不过好像大家都能接受。他们在这里卖饮料有多久了?

  我不知道,总之比我在这里踢街霸足球的历史要长。

  被保安揪着的小贩是个二十出头的湖南小伙子,人很热情,还踢得不赖的球,卖饮料时可以随叫随送,事后再算钱,所以许多球友和他可能都有了不错的友谊。

  全场几十个球友们围上去,分开保安,有痛斥保安的,也有说好话的。

  保安或许没见过这阵仗,态度缓和下来,痛陈自己也是不得已,职责和上司要求如此罢了。

  我也走过去,劝那小伙子先委曲求全,把钱包和饮料拿回家,容日后再想办法。或许是看到支持自己的人多吧,他嘴上也对保安不客气,说保安欺负人,也说脏话。没什么事,我又去踢球了。

  才过一会儿,又听到那边来事了。一个领导模样的西装朋友在挥斥什么方遒,保安和小伙子对峙,还有两个保安在抬走饮料。

  这次没有了那么多人关闲事,只有两个球友还在和保安交涉什么。我走过去,听到一个球友说,你们没收他的东西,有收据罚单吗?

  保安说,现在拿,还可以拿走。我接过话茬儿,是吗,哪位朋友和我一起抬饮料?一个球友过来,和我一起抬饮料就走。

  小伙子不依不饶,还在和保安吵,我扳着脸对他说,你怎么回事?

  昨天我正走过家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时,猛地一辆摩托车从身边急擦而过,后面是一个西装胖子边追边叫,哎,哎,抢劫!

  一转眼,500CC的摩托车就没了踪影,胖子又不是警察,怎么追得上呢?还想起前两年的新闻,一个中学生在路边看到有人摆摊儿打牌赌钱,忍不住上去掺合,把身上的钱输光了不说,最后还输得没钱给人。设局的几个凶徒一拥而上,用匕首割瞎了孩子的眼睛。

雨如一场偷情

  晚上,朋友送我一个念金刚经的声音文件,外面下着沙沙的雨,一个人在家里听佛经,身边更加干净,更加安静,象一首老男人唱的BOSANOVA。

  这样的比喻当然不伦不类,更不伦不类的比喻是,这雨下得象一场美好,悄悄,短暂的,偶然的偷情。

  上班有点身心俱疲,可能是因为周六加班,可能是因为周日踢球了,可能因为昨晚看球没睡好,可能仅仅因为这是星期一。还会有别的理由,干上班这种事情,和这么多人在一起,人多,理由就多。

  下班了,走下公司的木楼梯,透过玻璃看到外面水涔涔的灰暗,地面被润成黑色。下雨了吧?下雨了。

  心情很好,回家路上塞车,可心情还是好。有好心情的路上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到东北菜馆里去要一碗小米粥,比如在楼下小店买一打啤酒,比如听BOSANOVA,比如把窗口和家门都打开。朋友在视频里问我,干吗大开家门?我说,下雨了,心情好。心情好就开门吗?当然,难道仅仅因为心情好我就要抗起锄头把我家的墙都扒了吗?

  如果下次有一回美好,悄悄,短暂的,偶然的偷情,我一定请她吃小米粥,和她一起听BOSANOVA。

床上戏

  三八妇女节的凌晨二时,我和一位男同事吃完鱼片粥,结束这一夜的第三个欢场,然后独自走回家。

  风很大,象北方的冬天那么大,比西风吹渭水还大,象一把剔骨刀那样有穿透性。我紧了紧风衣,把连衣的帽子扣上,打开MP3。

  milesdavis冷清的,尖锐的,气若游丝的小号在其他乐器之前钻了出来,街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单吊一索男自己。我突然明白miles的音乐了,他所有的音乐都是关于城市子夜里的一场谋杀案,前方不过二公里处有一场谋杀在等待我,只不知道我是凶手,还是被谋杀的人。

  有可能我只是看到那场谋杀。

  就象今天早晨,我只是一个爱情故事的听众。我半躺在床上,翻看今年初去桂林时候照的山水迷蒙的照片,旁边是cranberries在唱dyinginthesun,聊天软件里,一个旧日的朋友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说她刚刚结束的爱情故事:“所以我现在觉得再铭心的爱情也不过是这样,说消失就突然消失了。”

  我和她的情人见过一面,当时她花枝招展,芳香迷人,而他局促生涩,书生气质。该是谁让谁消失?

  打开新浪首页,那里有一个角落:F1澳大利亚站排位赛舒马赫第一,王治郅声明没写《心灵独白》,足彩完全数据,媒体推荐总汇,哈恩取消大连之行9日返京,德乙杨晨助攻致胜一球,邵佳一今晚有望首发,中国电影酝酿重大改革,电影分级下半年有望出台,克鲁斯魅力不设防,新西兰女总理片场追星(附图),赵薇瘦身成功满怀自信,拍广告不设性感底线(图),张艺谋巩俐昨日私下长谈,希望再次合作拍电影,卖弄性感之路不易走,写真女星纷纷另求发展(图),京城地下卖淫女的调查:从无知滑向死亡之渊,香港一知名人物国庆当天焚烧中国国旗将被判刑,“性爱内裤”引发性困惑,多块东西感觉怪怪,公园内两雄狮破网而出,联手出击咬死金钱豹(图),女醉鬼蹲在出租车座位上小便,下车摔伤反诈司机。

  想起一句近年怪流行的文化话:我突然感到了生命的荒谬。

  于是我穿上球衣球鞋,踢球去了,四十五分钟,助攻三个,进球两个。踢完球之后去买足彩,这会让我的生命增加多一点点荒谬的色彩。

  文章写到这里,还和标题“床上戏”没有什么关系呢?我来告诉你吧,我是半躺在床上写完这短文的,够荒谬吧?

男色

  食色,人性也。女人也不例外。

  我一位在法国的女性朋友抱怨说法国的男人实在看不入眼,不是土就是呆,歪瓜裂枣,加上法国人特有的说话语无伦次,简直让她寒透心。

  但是,她话锋一转说,意大利随便在街头看个男人都那么英俊,那么雕塑,那么高贵,那么文艺复兴。女人走在亚平宁那些古老城区的街上,就象财迷来到了人民银行,老虎来到了猪圈,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高干子弟到了美国,男人走进了北京长城饭店的天上人间夜总会。

  她说的话深刻印证了一句时尚界和情色界的黑话:法国的女人,意大利的男人。可以说这句话是“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之欧陆版本,但它具有国际影响力。

  为什么世界时尚之都是巴黎和米兰?巴黎有女色,米兰有男色。

  今天晚上央视五套的天下足球弄了个怪无聊的节目:十大绿茵王子。结果是阿根廷、乌拉圭、西班牙、荷兰各一名,不列颠两名,意大利独占四个名额还包揽冠亚军。芝华士12年的广告说,不得不承认,人生就是不公平。

  中国虽然人多,但无人入选十大绿茵王子,是有众所周知的历史客观原因。

  美国人趣味低下,全民不大热爱足球,否则以它的国力计,入选是理所当然的。

  美国是当今世界最发达的国家,吸引了全球最优秀的男女人种往那里跑,再经过优生杂交,繁殖的后代品种会越来越漂亮。加之美国人最有钱,牙好,胃口好,营养结构合理,受教育程度高,人们都有权利爱美,搞搞护肤美容全不在话下。按道理,美国应该是俊男美女最多的国家。

  美国的大歌星迈克尔杰克逊原来是塌鼻子,塌鼻子没关系,或许那符合黑人的传统审美。但是他跟了白人的时尚,爱美心切,花大价钱把自己漂成白人,弄出又高又窄的白鼻子。这一美,就是近二十年。

  美是不可靠的,手术也一样。去年杰克逊面部肌肉松弛甚至坍塌,变成了一个《指环王》里都未必有的丑陋的老男人。冰火两重天,美丑一念间。所以美国这个花花世界啊,人们说:如果你爱一个人,把丫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把丫也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风湿总被雨打风吹来

  前天晚上那场寒冷的春雨一定感动了不少深圳人,而更多的人是麻木的。

  我不是麻木的人,在雨夜里,我的小腿很感动,它闹风湿。

  风湿的原因可能是多样的。可能是运动过量,这让话题变得骄傲起来,在周六周日两天的球赛里,我进了五个球,助攻五个球。风湿还有遗传的原因,这让我思念我娘。风湿还是小时侯不爱惜身体落下的,我洗完澡总不喜欢把身子擦干,喜欢留一点湿漉漉;而在冷天还楞不穿厚的裤子,觉得那碍手碍脚。想起这个,会让我感叹光阴飞逝,年华易老。

  风湿和风流是天上地下两回事,字型却有几分相象。以前还有一个说法,把阳痿曲笔成腰以下那个关节得了风湿病。

  风湿是一种说得出的痛,痛定思痛,痛不欲生。这有如蒙克或4AD一般忧郁的痛从骨头深处阴发出来,比爱情还深沉,比政治还要命。它深化了我的失眠,使我看上去象个诗人。

  为了驱赶风湿,昨晚我打开了空调暖气,还用一件黑底白字的短袖T恤将左小腿密密裹起来。用黑底白字的短袖T恤裹着左小腿,是不是有点怪?

  更怪的事情在后面。

  我梦了一夜的鬼。我梦见我家住在一条大江边的小镇上,这个小镇就是一条潮湿的小街,街一边的房子后门就是江水。后来我想起这个小镇类似于长江边的四川小镇,还可能是古时候的丰都。

  小镇饱受几个恶鬼欺压,阴森恐怖,潮湿多雨。许多人家都搬走了,只剩下寥寥几户人。我哥哥是坚定的抗战派,我于是不得不留下来帮他和鬼斗。

  经过艰难得近乎绝望的奋斗,我们把鬼诈到粪池里,然后用猛火蒸死了恶鬼们。好不容易松一口气,更大的恐怖却来了。

  原来这个镇上还有另一拨鬼,它们以几个女鬼为首,是很早以前从日本搬家到这里的。这些扶桑鬼多年来一直被后来死在粪池里的那几个恶鬼压制,不得猖獗。它们虽然魔力稍逊,却更加残忍嗜血。

  我们的心情更加阴沉,似乎没有什么办法对付这几个凶残的鬼,看来只好束手待毙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臭水沟里发现一种日本食物,就这样,我们找到了日本鬼子的老窝。凶残的女鬼都不在,只有无数正准备去上学的小鬼和无能的男鬼在家。在我极力主张下,我们没有一丝的犹豫和怜悯,用最坚定最铁血的态度开始了一场屠城。我们冲进鬼家,在鬼群中见鬼杀鬼,一个不放,即使那些小鬼看上去和我们的儿童并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我们战胜了鬼。这是一个没有一丝宽恕和仁慈的梦。

你象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不去

  上苍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八卦花边新闻是吃饱了饭的爱好。

  一早打开新浪网,哟,陈鲁豫三年后再披婚纱,老公竟是初恋男友。好嘛,这个花边能把罗大佑和高晓松这样的怀旧音乐天才活活读哭了!这可是《同桌的你》不敢想像,不敢继续,不敢演绎下去的内容,多少仍然纯情的中年男女最说不出口的那个,梦想成真了。这美好吗?如果美好,我就喜欢这样软绵绵的美好。

  花边新闻里他们回忆初恋时候的分手,我相信那很真实,因为每个人都经历过:“反正,那是放寒假的时候,快到春节的前几天。记得,那年的春节特别难过,整个世界都要毁了。

  “后来,鲁豫参加了北京申奥的英语大赛,得了第一名。再后来⋯⋯经历了一段跨国婚姻之后⋯⋯”鲁豫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一个勤学好问的乖孩子,学英语口语太努力了。用力过猛。

  外国姑爷学用中国筷子,就是学不好,他们总是用力过猛。

  一个温暖的花边新闻,我相信全中国大多数中年男知识分子读到它心里都会咯噔的一下,有说不出的温暖和怅惘。

  这样多好,不然我一辈子都会有遗憾。谁说给谁的?

  婚纱不如新,爱人不如旧。一对初恋情人分手三千多天之后结婚了,把九年说成三千多天,这是拙劣的报纸想煽情。这个故事值得煽情,如果我愿意,拿来千五百字,我能把你们全写哭了。

  也可以有八卦的写法,比如从“陈鲁豫由衷祝璩美凤一切都好”一话中可以看到一个阅尽沧桑的女人对幸福的勇敢渴望。

  但我不会这么写,我心暗地里有给一对旧情人新夫妇最基本或者最美好的祝福。我忍不住祝福,这和《同桌的你》无关。我觉得鲁豫的这次婚礼应该办成一次红彤彤的中国婚礼,窗外云低雨淋漓,妆罢低眉向夫婿:奴家也是海龟派。

单吊一周末

  下午开会,董事长、总经理和人事总监轮流给我们群豪串讲公司发展和职业道德大义。下班后我在办公室磨蹭了一会才回家。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也不知道,好象有,又好像没有。

  六点半回家,听音乐,看体坛周报。八点半看完报纸,打开电脑写文章。今天是写一篇管理学论文,不是工作要求,也不是为赚稿费,没有什么特别目的,只为自己好玩而写。怎么?吓了一跳?当然我自己没有什么见解,不过是借用了大师的水果刀来分析一些世象罢了。

  算一算我一星期的文字帐,平均一星期要写一首唐以来最好的诗,两到三篇单吊一索男,在公司里交差的文字,偶尔赚钱的稿子,还会兴致勃勃地写并不实用的管理学论文?有性格,我喜欢。

  正写得地涌金莲,抬头一看,我靠,十一点了,还没吃晚饭呢。肚子不饿,不过怕半夜闹饥荒,穿上赭色外衣,带上MP3,下楼去长沙粉面馆。服务员小姐说,对不起,现在只有米粉了,你吃吗?我有点犹豫,没什么胃口,吃不吃呢?便找门口的凳子坐下,思考了起来。

  服务员给我递上一杯茶,我说哎呀不用了。我的大学同学说我这个人特吃广告,不知道是不是如此。但茶没喝进嘴里,我就已经决定要吃这里的米粉了。这时候厨师走出来,对不起,断水,米粉也没得吃了。

  长沙粉面馆没有粉面,我在爵士音乐中走向南边的东北饺子馆,初春的寒风吹着我孤独的背影,酷极了。我要去那里吃牛肉萝卜饺和小米粥。

  在东北饺子馆门口,我看到一个看板,上面写着:蒜焖鲇鱼,20元。呀,蒜焖!好残忍!鲇鱼身上刺不多,不会象鲤鱼那样整天把自己扎的慌,但是让蒜焖它一定也很难过。看下边就更残忍:烤牦牛串,20元。我吃过羊肉串,那一串起来的是肉丁。这个可厉害,把牦牛串起来烤!那叉子得多大号呀?大师傅端的是好沉臂力!

我靠,广州

  前个星期六踢球的时候我把左脚踝关节扭伤了,我踢球用左脚比右脚多一些,但右脚经常受伤,左脚受伤是大事。

  单吊一索男的基本素质,就是把大事不当一回事,不然早结婚了。星期四下午我的好朋友,汉以来最好的美工,一个自由职业者白小吃(这么说他的头衔显得是多了一点)告诉我他要去我家附近踢球。我按捺不住球瘾,下了班急忙赶回家三下五除四扒光自己,换上球衣就找丫踢球去了。下班之后还能踢上半小时足球的感觉真好,虽然它加重了我的扭伤,上帝总是给你心口填上一口蜜糖,然后在你身上剜一斤肉。

  星期五公司请福田区体育局来测试我们群豪的成年人身体素质,测纵跳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左脚扭得更厉害了。没有比这更愚昧的事,那个机器还老是怪我单脚起跳,成绩无效。单脚起跳,我靠。

  这个星期六早上有公司球队的一场球赛,我首发踢了十分钟就主动跟队长要求下场,因为脚伤跑不起来,还被人穿裆过人,很受羞辱。

  上半场我们一比四输,中场休息的时候队长急眼了,问我还能不能上,我说不行就上吧。然后用矿泉水浇了浇左脚踝关节,上了。

  下半场我们赢了回来,巧的是四个球竟然都是我助攻的——事实上这四个助攻都不是威胁球,偏偏队友接过我的球都射进了。

  踢完球后我和我的同事去广州。这位同事在比赛中有一次接到我的传球,从本方半场狂奔,连过对方三人将球打入空门。他家在广州,为这个球赛,他太太特意开车来深圳过周末并接他回家。

  在车上他们恩恩爱爱,搞得我心里很忌妒。

  广州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乱糟糟,灰蒙蒙,好像特别有隐私的样子,我喜欢。广州的诗人写不好诗真是不能找借口。

  在广州我一瘸一拐的,朋友问我:你这脚怎么回事?我回答:为了集体荣誉——一种我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我靠,我总是耸人听闻。

  从广州回来的大巴上翻看一份报纸,里边说到一个女画家,以前也是曾与徐悲鸿郭沫若游的。1951年出国之前回湖北江陵老家一去不返,报纸这么说,她“难以思辨”地消失了。

  1981年人们在江陵又发现了这个女画家,以捡破烂为生,还在画画。她的画风有康定斯基、马蒂斯、毕加索的主题,在现在的中国也还算新鲜,在1951年就太前卫了。康定斯基是我加的,报纸上没这么说,明显的抽象画风,先轮不到马蒂斯和毕加索。

  难以思辨地消失了,难以思辨,我操这报纸的编辑,怎么学的中文。

借问酒吧何处有

  一九九四年的四月五日,kurtcobain在他的公寓里自杀。转眼已经过去了九年,这九年里,我从一个香椿芽一般的大学生,经历过这样那样的职业和女人,变成一个单吊一索业务男。

  这九年里的四月五日,我在不同城市的栖身之所,或者不同的酒吧里回味九年前那个初春里,他的死给我带来的悲伤和那一丝不可告人的快乐。

  好了,现在我提前半个月告诉你,他的九周年忌日要到了。因为你得预定酒吧的座位,那些喜欢纪念他的酒吧这一天总是爆满的,你会连纪念他的位子都找不到。

  cobain死得真是时候,正是中国的清明节,多事之秋。古人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欧化的青年们终于找到了过这个节的合法理由。

  他是我们的宣泄,他的死是我们的寄托,除此之外,他没有带给我们什么。他的死让我们怀疑世界上的一切坚定信念,包括让“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这个说法显得滑稽和可笑。因为cobain生的没父母,死的没妻子。

  如果连他都是荒谬的,那么没有人不是荒谬的。如果连小西都是单吊一索男,你就一定也是单吊一索男,你们全家都是单吊一索男。

乱世思少林

  前几天我在一个文化网站的论坛上贴了个帖子:六十四种性爱交欢技巧与佛理禅修的双运瑜珈之术,说的是台湾的出版公司要出本放浪形骸的书,名叫《欲经》。这本书的作者是二十世纪初的一个风流喇嘛更敦群培。

  我的一个朋友回帖道:我发现,小西的帖子总会和性有关。这么说当然言过其实,事实上我的爱好是多样化发展的,比如说今晚我刚刚研究了一会儿裁缝学,这个和性爱不搭界,但是我竟然没能从那八条女式内裤中找到价值1500英镑的那条。

  每次我看到“双修”这一类的词,就想起香港电影《肉蒲团》里边那个李丽珍大战女妖怪舒淇,比看干事儿的时候谁憋的久。憋得久的就可以让对方一命归西,哈哈。导演看来很重视“干事儿”这事儿,性命攸关啊,功夫不好不能跑江湖。

  难怪大学里有那么多人选修双学士,那帮丫的在哪儿上课的?宿舍里吗?

  昨晚我一直没有关电脑,它翻来覆去地放电影《少林寺》里的牧羊曲。

  半夜里醒来,挣扎着辨别出朴素而优美的旋律,“常练武,勤操劳”,我稀里糊涂地想,阿森纳赢球了吗?美国打伊拉克了吗?

  早上醒来拧大音乐音量,进入新浪,仗还没打,阿森纳却被干掉出冠军杯,我靠!许多年后的今天我还不时在惦挂着,觉远正式剃度当了少林和尚,白无暇姑娘嫁不成他,幽怨无比。多年以后,她会嫁给谁呢?她会嫁一个嵩山附近的猎户,然后每天在山坳里看日出,惊飞鸟,放牧山羊?“风雨一肩挑”,唉,侠女。

那后来就与驴子无关

  话题不能说到侠女就结束,因为这不现实,我们的世界没有侠女。即使有,幸福也不能指望她。“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南美的蝴蝶扇翅膀,在东亚能掀起一场风暴。

  电话里的最后一个话题是侯孝贤,说完电话,我有点奇怪我和武器海竟然没有一个字谈到今天开打的伊拉克战争。

  战争开始了,我们的生活从此不同。不一定要涉及正义,战争才会和我发生关系。如果我有票子,我得开始考虑该持有欧元还是美元。我没有票子,我得担心战争会不会让我失业。

  战争不是教授,它是一只爬到了我阴囊上的跳蚤。

  波士顿的犹太人屠杀纪念碑上,留有一名德国新教神父的一段话: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此后他们追杀工会会员,我不是工会会员,我继续不说话;再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还是不说话;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武器海为什么给我电话呢?因为今天早上,在白无暇侠女婉转的歌声还没有断掉的时候,我给丫打了一电话:五一节咱们去婺源吧。

  我们不是旅游的驴子,武器海还总琢磨着避开驴子,上帝,他是一个有格调的人。旅游对我们来说,更象是找一个适宜的地方,聊聊天,喝喝酒,政府公务员武器海可以放开架势骂娘,而我可以忘掉自己卑微的单调一索男的身份。

  后来……后来战争爆发了。战争爆发的时候,让我们原谅甚至尊重还愿意跳出来做秀的人吧。

光说不练的绯闻

  星期五晚上有朋友在家开宴席,被邀请的我欣然前往。古时候有一幅名画《韩熙载夜宴图》里,这个大官僚宾朋满座的夜宴上并没有多少吃的,一帮孙子在那听音乐,吃精神食粮。

  这位朋友的宴席也如此,即使是加炒了一个辣椒炒蛋之后,我仍然没有饱暖的感觉,不得不高谈阔论绯闻与吉他。和韩熙载那一场不同的是,我身边这帮孙子不知什么时候都吃了个脑满肠肥,肚皮滚圆,听我说前朝旧事到精彩处,坐都坐不稳了。

  事实上我并不记得自己高谈阔论了什么,一瓶啤酒下肚,我就可以开始不记事了。星期六早上醒来,我只感到头疼欲裂,反胃,全身上下就象1937年的河南大地一样干涸,有无数蝗虫在我灵魂里飞。

  十二点多的时候,我的朋友,有唐以来最八卦的美工白小吃打来电话,作势邀请我下午去踢球。但我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很快,他就忍不住问:你一个人在家吗?没有……啊……没有……发生点什么?

  虽然喝酒之后不记事,但我依然是一个严肃的人。白小吃的意思是,我应该象昨夜里与那位美女的暧昧离开一样,已经与她度过缱绻缠绵的一整夜,折腾得下盘虚弱,踢不动足球了。怎奈我家床窄被薄,容不下女人。

  bestillmybeatingheart,这是sting的一首名曲。为了让白小吃八卦的心不再扑腾,为了那位美女的清誉,我得抗着扭伤的左脚去踢球。

  我的左脚踝扭伤,左脚趾头挫伤,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踢球,那多快乐。星期六踢了一场街霸,星期天中午还有公司的比赛。在这场比赛中,我疲于奔命,射入两球,其中用受伤的左脚凌空垫射进一球,但我们公司队还是输了。

  比输球更糟糕的是,事实上,与白小吃骚扰电话有关,那帮孙子竟然说我是银样蜡枪头。

  一个热水澡之后,我象一个银样蜡枪头一般趴在床上看电视。战争,让绯闻走开。美英联军遭到伊军顽强抵抗,电视里骇人听闻地直播地面战争现场,坦克在迂回,M16在点射,我靠,萨达姆可真是有唐以来最让人分特的人。

ADAY

  ADAY,这个标题的发音是“诶得”,不是“鹅得”。不是希腊大导演安哲罗普洛斯的《永恒和一日》,而是美英联军攻打伊拉克的战争术语:空袭日。

  球场如战场,星期三凌晨三点半,我爬起来看英格兰足总杯四分之一决赛,阿森纳对切尔西。这是提前举行的决赛,这场生死大战过后,胜者在通往冠军的路上面对的只剩弱小的对手。而负者被打击的士气甚至可能殃及联赛中夺冠的信心。

  我的阿森纳伤兵满营,场上十一名勇士中只有四名主力。一个看不到天下第一前锋亨利的首发阵容是多么古怪,它象一个阴谋一样趴在旺热教练眼前的斯坦福桥球场草坪上。蓝色的切尔西借助主场之利大施拳脚,却躲不过三次伺机而动的经典反击,它倒下了。一样强壮的切尔西遭遇了它的空袭日:ArsenalDAY。

  比赛临近结束时,天下第一后腰维埃拉带球从容地在疯狂逼抢的六七个蓝色对手中转了一大圈,独自控球过半分钟之久。他控制了这场比赛,再次证明了自己的伟大和中国上海教练的短浅。

  还有谁会怀疑旺热是当今世上最杰出的足球教练?这是一场何其艰险的战役,英国的足记当真文采飞扬,他们这么写到:如果比赛失利,第二天早上旺热就会看到弗格森在所有报纸的头版对他微笑。

  说句不怕害羞的话,看完比赛后,我兴奋得根本无法入睡!好兴奋,好想一老拳打在弗格森爵士那喜欢呱噪的酒糟鼻上——即使不是要为惨遭飞鞋修眉的靓贝报仇。

两段音乐和一场突然死亡的球赛

  星期五晚上一个人呆在家里,写字,聊天,喝啤酒,洗衣服,看伊拉克。

  随手下载了一段《辛德勒名单》的电影音乐,remembrance,六十年前一个关于战争、暴政和人性的故事。电视屏幕刺眼地闪动,旋律简单而且平和,在帕尔曼的小提琴中,我睡着了。

  这么大声,我怎么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我这么想,然后又睡着了。

  remembrance是什么意思?名词:记住,记得,想念,纪念,致意,问候,备忘录。在屠杀之后,在无数屈辱的死亡之后,在人性扫荡殆尽之后,什么音乐能承受这个平和而丰富的名字。

  早上醒来,九点,摸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先和我娘聊了几句,然后和我爹聊。他说工作好?身体好?心情好?我说心情还好,除了美军进展太慢。

  我爹笑了,说:“我心里也支持美国,但是绕开联合国开战总是不妥的。”我替美国辩护了一句,我爹仍然不同意——他的童年在战争中度过,他一位幼时玩伴的鸭舌帽沿上有日本战机扫射下来的一个枪眼;而他更在文化大革命暴政的批斗中度过青壮年生涯。

  挂了电话,扭头又给一个朋友打过去,喂,你干爹不会给电视机调台,家里收不到中央四,他得到邻居家去看伊拉克。你一会过去给他调出来吧。

  起床,拿上一张报纸,去我姐姐家看外甥女。它理了一个大光头,显得越发圆润、幼嫩、肥胖——这小东西怎么这么肥嘟嘟的好看!我抱它去公园里,都不舍得放下了,还把了一回尿,它哭了。

  这小东西最好冲陌生人打眼色,而且笑得天真又谄媚。我姐有一天抱孩子去美术馆,正在外边看海报呢。小东西背着妈妈冲看门的一顿媚笑,女工作人员抗不住了,过来对我姐姐说:“你进去看画展吧,不用买门票了。”

  然后又来一句:“瞧这孩子长的——你先生一定很帅吧?”差点没让我姐姐气背过去。

  下午去景田北踢球,平局,一个助攻,但我踢的很郁闷,两三次被人晃过或者用传球穿透了我,真郁闷。由于没有裁判,球场争执很多。下半场进行到二十五分,我从对方前锋脚下精彩地抢断,狂奔到中场晃开一个防守队员传出球。那厮刹脚不住,死磕在我膝盖上,我鬼嚎一声,倒下了。

  队友都过来看我有没有问题,我倒也没有怪别人犯规的意思,我疼,总还能嚎一嚎吧?没料那厮说:我靠,我还没怪你呢!那厮的教练更绝:不踢啦!这种球赛,踢什么踢!

  唉,同文同种的人踢球都这样,你叫布什和萨达姆二位总统怎么舍得消停!

  而现在我又坐在家中,听着一个很好听很好听的爵士乐,gilevans:lasvegastango。好销魂,好想找一个女人来试一试纯情的爱!

死逢四月一日

  对一个极端形式主义者而言,被别人从标题一眼可以看穿文章内容是极不舒服的事情。好,你猜对了!但是没有加分。

  二零零三年四月一日夜,我看到新浪首页上张国荣跳楼自杀的新闻终于挤掉小布什和萨达姆那两张老脸,登上头条,这彻底宣告我在第一次听到《共同渡过》之后,第一次度过了一个没有人行骗的愚人节。

  莫道君行早,此日最相思。张国荣魂离文华大酒店十个小时之后,我的朋友,有唐以来最乱的码小乱码挥洒才情和泪水,将《星岛日报》有唐以来最为销魂荡魄,艳光逼人的娱版送到了北美和欧陆百万华人面前:唐唐,

  我走了!

  关于他最早的印象是歌,关于他最震撼的印象是戏。一九九四年的初夏,我在大学的影院里第二次看《阿飞正传》,如痴似迷。我的同学们象反战一样高呼口号:换片子!如果当时放映员换上一盘张国荣MTV,相信影院里会欢声雷动——对这个妩媚得寂寞的巨星来说,一切都错位了,包括他的才华和名声。

  更何须说那后来一世的霸王别姬、一时的春光乍泄?他为什么不是戛纳影帝?人死后再说这个徒显活人的可笑,辜负了那良辰美景,举手投足,顾盼流离。小乱码所作另一个标题说:“霸王别姬一剧成谶”,人生如戏。】生逢国庆日的越战青年比别的大兵更知道为国而战的荒谬和讥讽,张国荣不生在三八节,却死于四月一日。上帝故意增加人生的戏份,Leslie成了它手中最凄婉的一个象征符号。十年前大陆流行过一首台湾情歌《每天都是情人节》,我的朋友武器海说,妈的,每天都是愚人节。张国荣在文华大酒店风向上吹的窗外,飞坠到地,他一定可惜自己见过世人,笑世人见过哥哥。

  戏里用剑,人生跳楼,死在愚人节,死在莫辩真假的亢奋世人面前,就如同阿飞死在刘德华离开座位的阴郁时候。张国荣可以让人们忘记伊拉克战争。“黎耀辉,让我们从头开始?”不用了,他连自己都舍得,还有什么舍不得?

  愚人节,你好!唐唐,我走了!

非典型与格兰治

  星期四下午,大楼的空调在艰难地对抗外面燥热的空气,水汽从地面蒸腾,某个地方,一朵肉质的花在开放。我在办公室打了一个喷嚏,被女同事以非典型嫌疑论处,驱逐回家。

  在家楼下买了一瓶一块五的白醋,回屋子里熏。其实熏醋不管用,香港方面这么说,我们的官方也承认了。但我所到别的地方都熏醋,味道还怪不错的。家里有隐约一种酸溜溜的味道,如同就有了一个妻子一般,和谐而甜美起来。

  整理家务,擦擦洗洗,卫生很重要,最好是能用消毒水擦。新浪的头条新闻是伊拉克和张国荣,其实它们都是非典型头条,真正的头条是非典型。

  星期五下午下班后,赶往蛇口踢球。去的路上花了一个半小时,回来的路上又花了一个半小时,踢球的时间倒不到一个小时。舟车劳顿,经过462中巴象一首GRUNGE般的颠簸之后,肚子里那点田鸡黄鳝粥都虚无缥缈起来,隐隐作饿。

  零点二十二分,冷空气带来的大风挟裹着我撞进大楼的玻璃门,跌跌撞撞地经过哈欠连天的门卫身边。

  进得家来,又熏了一把醋,我把一个一块五一瓶的东西当香氛熏了,这可真有天才,又格调又经济。习惯性地打开VIDEO和电视,NIRVANA的纽约演唱会,鲜花,烛光,吉他,不知道有没有熏醋?那样情调会更好。

  打开电脑,一位朋友说今天是清明,我才想起四月五日到了。转身停下纽约演唱会,打开狂燥的INCESTICIDE。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GRUNGE音译成格兰治吧?我也只在这里用一把,为了和非典型配对与抗衡。

  星期六清早醒来,如梦如幻,发现自己一夜裸睡。

如何让自己很郁闷

  一切的郁闷都要从星期六晚上的比赛开始,两个替补球员弄糟了阿森纳。

  西甘蹩脚的胸部停球,托雷毛毛躁躁的自摆乌龙,阿森纳在维拉公园球场被主队阿斯顿逼平。积分榜上也被红鼻子弗格森率领的曼联赶上,仅以净胜球优势保有榜首位置。

  不争气的利物浦被曼联打了个四比零,弗格森会迫不及待地在每家英国报纸体育版头条上嘲笑旺热教练。真郁闷,事实上,我没想到阿森纳失利会让我如此不可遏止而且彻底沦丧地郁闷。

  郁闷就象艳遇,当你撞上一个之后,它们会接踵而至,让你喘不过气。

  我正在洗被罩的时候,洗衣机坏了,主控制按钮整个断开。

  拨打维修电话,没有人接听,我气坏了,心里把小天鹅的总经理干了好几遍。拿上扳手,对着洗衣机残废的地方敲敲打打。它运动了,但没等

  我能忘记阿森纳的比赛结果,它又停下了。

  不能让被罩这么泡着呀!我决定手洗。把家伙从机器里抱出来,才发现泡过水的它,体积和重量都超过了我所能掌握的范围。我冲自己比画比画,认为不自量力只会带来更多的郁闷。

  我应该采用更乖巧的作法,我又拿来扳手,撬这撬那。它开始动了,没错,很棒。可我应该将它调整得更精确一些,正弄着,一个滑手,扳手狠狠地从我左手拇指上擦过,拉了一个不小的口子,出血了。我大怒,

  更使劲撬了一下,只见火花一闪,洗衣机彻底不动了。

  看看流血的伤口,我觉得自己又傻逼又郁闷。拿过洗衣机发票看看,在不显眼的地方还有另一个维修电话,拨过去,通了:明天晚上来修。可是我的被罩正泡着呢!服务员小姐说,“对不起,先生,今天太晚了,不安全。”

  不安全,我陷入了彻底的郁闷之中不可挽救。怎么消除这个郁闷?我绝望地发现这个郁闷与众不同,因为它时时刻刻在嘲笑我莽撞又愚蠢。看球,踢球,喝酒,找人聊天……,我看都不管用。除非时光倒流回昨夜之前,让阿森纳能够痛宰阿斯顿维拉。

  愚蠢的郁闷象一个坚硬的隆起——米兰·昆德拉的比喻,统治了我三十三平米的私人居住空间。

  发现自己是这么孩子气。

沙僧也盗版

  四月天里人心变小。四月的一个中午,我的好朋友,有唐以来最会飞的小慈告诉我一个令人悲欣交集的消息:市面上出现了几种《沙僧日记》的盗版!

  《沙僧日记》是史上最搞笑文学作品,它的作者林长治是我的偶像之中最象实力派的一个。作为一个业务男,他终日奔波推销最受消费者信赖的名牌“洗衣机”牌马桶,如今自己写的名著竟然遭遇假货,真是很可悲啊。

  可是,《沙僧日记》被盗版,又意味着林长治已经获得了社会的承认,连盗版商都承认他“纯粹是偶像派的,一点实力也没有!”这很过瘾耶!

  不过我想,象《沙僧日记》这样出色的一本书,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象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它那凌乱的结构,差劲的语法,数不胜数的白字,和那无厘头的广告,都深深地迷住了广大读者——这样的读者是不会选择盗版的。

  喜欢《沙僧日记》的猴骚反斗精和猪头三四五都知道一个道理,那是一句香辣不加糖的名言:怎么,找女人不用给钱的吗?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小学二年纪的时候,我的班主任观音姐说:我们读《沙僧记》这样的书,如果还买盗版,简直就太人渣了,会被猪八戒笑死的。

白衣不飘的年代

  “亲爱的,六一国际儿童节就要到了,你不想买一个粉红色的真丝BRA送我作礼物吗?”这个混乱年份的五月底的一天清晨,我看到一位女士在网上向她的情人公然发嗲。真是过节演悲剧,肉麻当有趣。想买BRA挑别的日子不好吗?干吗要让小朋友看到,难道这样显得有爱心?

  不过六一儿童节毕竟来了,这个节日夹在五一劳动节和七一党的生日之间,似乎是无意中勾勒出祖国花朵的幸福生活:我们在党的关怀下长大,长大之后要做劳动致富光荣的栋梁之才。六月阳光灿烂,我们的生活比蜜甜。

  读完女网虫扮天真索吻的宝气文字,皮肤酸溜溜之余,我抚今追昔,想起我七、八年的童年里这个“白衬衣,蓝裤子”的节日。每当这一天,我的短期指标是氢气球和冰棒,我的人生理想是让二月一日、三月一日、四月一日、九月一日、十一月一日和十二月一日都划成节日,让我可以每个月都安安稳稳地过一个好日子。

  然加了糖精的红色冰棒易得,要十二个月的第一天成为节日却难求。

  大约是告别儿童节的五年之后,我的人生理想部分实现了,在每年的四月一日,我和朋友们开始一心一意,无怨无悔,装疯卖傻,丢人现眼地过起了愚人节。

  又过去五年之后,我突然明白,只要胸怀这样的人生理想,我们是可以天天都过愚人节的。因为,搞笑无极限,欢乐大本营。

  1949年11月,在莫斯科召开的国际民主妇女联合会决定每年6月1日为国际儿童节。之后不久,中国教育部发出通告,规定6月1日为儿童节。1985年6月1日的下午,我穿着白衣蓝裤,舌头正贪婪地缠绕着五分钱一根的加了糖精的红色冰棒,绝无任何可能想到十年之后,会有一种名叫大梦龙的黑色冰棒,八元钱一支。我绝无可能想到十五年之后,会有一种名叫哈根达斯的软塌塌的冰棒,一份上百元,还非得按照一式两份的方式来吃。当然我更不会想到会有人在六一节相约去买BRA。

  我也有想明白的时候,当我读到词人追忆他们的八十年代说:那一片白衣飘飘的年代,我便明白如果白衣要飘飘,是不能够象我娘和班主任要求的那样把下摆扎进蓝裤子的裤头里的,而应该敞胸露怀。

  现在我越想越清楚了,以后,一月一日是元旦,二月一日是春游节,三月一日是男人节(三月八日是女人节,因为男人来自金星,女人来自火星,男人早到地球一个星期),四月一日是愚人节,五月一日是劳动节,六月一日是儿童节,七月一日是党的生日,八月一日是建军节,九月一日是狂欢节,十月一日是国庆节,十一月一日是冬眠节,十二月一日是节日节。在节日节这一天,全世界人民在一起碰头,济济一堂,大伙商量怎么着还能多编派胡弄出多几个节日来,而每个节日,当然,都放假。全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我爱儿童节。

男花絮

  昨天傍晚,尚书屋风纪办主任蔚小蓝、清丽脱俗美少女中女乱码、八卦动漫王中王狂猫和有唐以来最八卦的美工白小吃光临寒舍,对鄙床进行严谨的实地勘测,最后确认鄙床的官方宽度为120CM。

  在辛苦的勘测之余,四位社会贤达名流分别与我交换了对目前文化界、时尚界、八卦界一些热点问题的看法,话题分别涉及F4、我的衣柜和粲小然同学。宾主还针对伊拉克战争交流了意见,一致呼吁:我们是纯粹反萨达姆的,我们一点爱国卫生运动都不讲!

  最后,虽然勘测的结果证明他们对我的床及与之有关的绯闻的揣测是错误的,但我一再向他们这种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实事求是、治学严谨的八卦学术态度表示最大的敬意!

七月的掰豁

  几个月之前的一天,我看到楼下的客家王菜馆打出一个红纸广告:“本店招收女服务生,要求相貌端庄,有经验,会白活者优先”。我猛的大吃一惊:这家店主端的是另类,竟公然喜欢会白活的人!区区一个服务生也要会白活,口贩子在这个社会何其之吃香?

  不是我眼花,就是他笔误,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人家要求的是会讲白话,

  也就是说广东方言。在卡拉OK里唱《帝女花》,跑调是可以原谅的,粤语咬字不清晰能羞煞人。

  在我停笔不写单吊一索男的这几个月里,除了上面所说的,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趣事。非典像战斗机一样隐身起来,孙志刚在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手下惨死,诸事凄惨,阿森纳也匪夷所思的失去了英超冠军。

  五一节我到底没有去成浙江,和武器海一起喝白糯米酒,喝花雕酒的事情只好推迟了。六月的一天,我站在不知道已经沉淀了多少年的火山灰上,看着下方近一千米处的长白山天池,幽静,完美,何似在人间。有人说,看到下边儿钓鱼的人了吗?那就是朝鲜人。哦,鱼或许认得他,他认得不认得鱼呢?

  阿森纳失去冠军的几个月中,我一直精神恍惚。直到昨天,下午的阳光隔着车窗翻来覆去的烤炙着我,我被串起在深圳大学附近的高架桥上,看到路边有一所小学,楼顶立有四个大字:“学府小学”,忍不住脱口而出:真敢取名字,他怎么也不怕顺拐?

子在川上曰

  最后我买一本书送给晚饭桌上刚刚认识的那位漂亮女人,此时,旁边的朋友们都认定了我是在开始一次热烈的追求。事实上我并没有这样确切的桃色企图,之所以送书,一则因为这实在是一位漂亮性感而可爱的女人,应该送点什么物美价廉的表达礼貌和赞美,二则因为那本书是值得推荐阅读的。

  我独自走路回家。下午刚刚泼了一轮久违的雨水,子夜二点的水泥路不至于酷热蒸腾。月亮半圆,天上有一些云朵,路凹凸,左边的墙有几处进退。

  我送的那本书是北岛诗集,并不适合表现我的精心、审慎和优雅。但我在五分钟内扫了一圈子夜二点的书店,终于无法发现有什么书的格调和可读性是更有保证的。也就是说,虽然我对北岛心存敬意,但是当我将他的诗集送与漂亮女人的时候,那书的估值其实与《红葡萄酒品鉴手册》相去不远。

  这餐晚饭是同事们与业务伙伴在周一就定好的。昨天晚上在警察学校的足球场上,低矮的照明灯晃得我眼花缭乱,臭脚乱探,频频做出二流的表现。失意之余,只好把力气用在赛后的酒席,一口饭菜没吃,却直喝得自己今天一天头重脚轻,时不时有呕吐的欲望。傍晚时分,我挣扎着打车到振兴路上的漓江菜馆,吃一些芦荟刺身和黄焖鸡,又灌了两瓶大青岛,三瓶小黑啤,整个缓和过来,一直油光满面的精神到子夜二点。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摸了摸额头和耳垂,就象一块子夜二点的猪板油一样油乎乎。五分钟之后,我用安利的肥皂洗过脸,再用手指试探,感觉惶如隔世,十里不同天,比柏林墙东西两边的反差还大。

  一个星期前的那些夜晚,我忘情工作,在oscarpeterson的钢琴声中,五天写下两万字的商业八股文,堆满了两千个不停重复的形容词。这个夜里,在同样的爵士乐声中,我写下上面的文字,时间直逼凌晨三点三十三。

如瘸似跛一索男

  星期天下午三点,艳阳高照,我照了照镜子,发现脑袋睡扁了。

  我一瘸一拐的走下楼去吃午饭,在长沙粉面馆里要了一个榨菜肉丝粉。饭馆大堂里空空荡荡,头上的灯具都吊的很高,透过逆光的窗帘,能看到对面街的楼房。

  我又一瘸一拐的回家,把门窗打开,收拾晾干的衬衣,把要洗的球衣和球袜塞到洗衣机里。房间终于显得干净而且光线也好了,于是我打开thecure。说到球衣就很容易理解我的行动为何变得如此不堪:星期六一场球赛中,糟糕的场地里一次漫不经心的长传。

  尽管疼痛不已,我还是坚持参加了赛后的球队酒会——当然,是啤酒而不是香槟、鸡尾酒或者葡萄酒。在活动中,我又一次尴尬的发现,我是其中年龄最大者,也是酒瘾最大者。

  对一个真正的单吊一索男而言,失去行动的自由是无法容忍的痛苦。thecure唱起fridayi’minlove,但我已经失去了想象力。没有行动的自由,就没有美女,也没有诗,没有人民的幸福。

我这么容易爱人

  一位先生的日记:“晚,外出游荡,身分不知堕落于何地!”“上午,外出冶游,又为不规则之行。回寓次,大发脾气,无中生有,自讨烦恼也。”这是自责寻欢作乐,虚度光阴。

  “与小人争闲气,竟至逞蛮角斗,自思实不值得。余之忍耐性,绝无长进,奈何!”这是要求自己提高涵养,克己复礼。真不得不教人佩服感叹,把这些活色生香和内心冲突写到日记上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和敢做的事情。与在嘴边说,与默不做声地只顾做不同,人活着的时候,日记只写给自己看,没有虚荣可捞取;人死了之后,日记只给别人看,没有机会辩驳误会和曲解。

  这得是一个志存高远,勇气可嘉的人。写到这里,我又露馅儿了。显然昨天晚上我又去冶游,而且还玩儿得倍儿郁闷。一想到我在酒吧里花去大把大把白花花的时光如流水,而不是端坐于此写诗,我于子夜临睡前,于今晨乍醒时候,都有一番痛心疾首,恨其不争。别说写诗了,就是写写单吊一索男,听听爵士乐,喝喝自家的小酒,也比在酒吧里厮混强呢。何况相与冶游的,是一群乏味得出鸟来的人。

  说到音乐,我正在听黄耀明的《我这么容易爱人》。这首歌开头处的气韵妙不可言,黄耀明唱歌,张国荣演戏才是真的天才。梅艳芳、罗文乃至黄家驹比起这俩,都显得略输文采,稍逊风骚,显得资质有一点平平。黄耀明的歌声最妙在郁结于胸中,将吐出未吐时,宛如一声永远叹不出来的息,却已经将你醉倒在三月。

  我不该忘了告诉你们写日记的人是谁。在他的日记里还有这么几句话:“自游日本后,言动不苟,色欲能制,颇堪自喜。”“色念时起,虑不能制,《书》所谓‘人心惟危’者此也。”每每以圣贤尺度要求自己,苛刻几近文革中“狠斗私字一闪念”,没了人性,寸步难行。“介石!介石!汝何不知迁改,而又自取辱耶!”

  正确,加十分,最后一句话是1919年的蒋介石。

  “我这么容易爱人”,因为她在那里,欲望在那里。

吉他无端五十弦

  我上一次要动笔写单吊一索男,是某个星期四的傍晚,请我吃饭的同事在东北菜馆里,说起不久前他生活中一起“新郎不是我”的故事。

  在故事中,心乱的他差点拿不住筷子,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没有让那个女人察觉。那一幕发生在双人饭桌上,而他在另一个饭桌将之描述出来。

  我离饭桌近,离这样的生活细节远。人间真情如白云下的蚂蚁生活,很容易感同身受,我写字的时候也喜欢乱用通感之类的修辞。但那天我终于没能把这个细节写出来,因为早已不知何谓求之不得,我不会让自己走进生活中去。

  台风是无数辆开过我阳台外的重型卡车。好不容易这个夏天来一阵雨,却轰隆隆的袭击门窗,好像一件件正在进行的案件,不容人有一丝清凉。台风的气质的确象海盗,让人心慌。

  大前天我在MSN上遇见她,人正在德国,准备取道法兰克福飞上海。前天下午又聊了几句,我突然感到无聊惫懒,了无说笑的心思。不过我没想到当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爱她的时候,心里居然是如此痛苦。

  其实已经分手好几年了,但我怀疑自己一直在爱她。我没想过结果,也不想得到什么,我愿意付出一切去帮助她,我怀疑这是爱情。时光残酷的飞逝,转眼几年过去,我已经不再爱她。生活一如既往的平常乏味,单吊一索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我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说,从那一刻起,整个世界都改变了。她还爱不爱我?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没有任何冲突,没有任何多边关系,日子平淡,原来不爱一个人也会痛苦,文学经典上可从来没告诉过我。不管怎样她可是个美人,但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找点什么来干干。

贝多芬与被强奸

  玻璃门上斜挂红色的阿森纳球衣,床头倒挂一件皇马白。把空调的温度调好,音量,低音,然后关灯。整个晚上我在贝多芬的音乐声中沉睡,第一次发现电脑音箱的质量原来这么出色。在梦中,早已大富大贵的贝多芬用汉语普通话感慨道:唉,有小西的诗读,生活即使少了女人也还可以过啊!

  醉生梦死,现实与梦总是对着干。事实上是我在感慨,唉,有贝多芬的诗,生活其实不需要有女人!但德语实在太难学,我不能把写诗和听音乐的宝贵时间花在学习一门外语上边。

  早上我醒来,贝多芬的音乐还在继续,而音量更大了。洗澡出来,我把音乐换成DEPECHEMODE。

  多么美好的音乐,这样的生活,只有齐达内的球技堪可比美。

  中午的天气热的就象一张煎饼,我到一位女性朋友那里去拿她替我买的香水。

  下车之后钻进大堂里透透气,不一会儿她下来了。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长发,大红衬衣,蓝黑牛仔裤。衣裤是紧身的,将她腰臀际的欧式曲线令人惊叹地勾勒出来,真夸张,我心里暗骂一句,咽口水,咬了咬嘴唇,方能让自己不心猿意马。

  难得见面,少不了要到附近的西餐厅一起吃饭。饭桌上东不及西,南不着北的聊天,她又换男朋友了。我见过一面她的前男友,没有太多印象。她说,改天我带他出来让你过目吧。我猜他的新情缘最长不超过一年,她同意了这种不纯洁的预测。

  我要说的是她带了一张《晶报》来给我,上面有署名为我的一篇文章。事情是这样的,我的朋友,唐以来最会开网站的书生老光要救助一个尿毒病人,资金有缺口,于是发动朋友们写稿,由老光联系媒体刊登,将稿费用来补贴善款。我的单吊一索男一直都没有拿去卖钱,老光自然要打这个主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欣然就应允了。

  没想到我的单吊系列“读起来挺好读的,拿去卖钱根本卖不动”!于是老光责成我的另一个朋友,唐以来风纪扣扣得最密实的女痞子蔚蓝,按照市场的需求来润色我的拙作。按照蔚蓝的说法,经过她的妙笔和《晶报》编辑的破笔,文章到底发出来了。但是她恳求我不要去找那报纸来读,“我怕你会打人⋯⋯”我也懒得找,但是得要求他们以后不署我的名。

  因为美女的好意,我今天到底还是读到这篇文章了。作者小西,下边放了一个卡通女孩的头像。原标题《长沙粉面馆里的粉面》,现标题《粉面》,结尾是这样的:

  “但妥协是好的,这个女孩子妥协了,于是男孩子隔着桌子探过身来,在她的粉面上打了一个满意的亲吻!

  “那段时间,粉面馆推出免费饮料,从可口可乐到啤酒都有,那一天我只吃了8元的饭,就蹭了4杯饮料,还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隔着桌子的情景喜剧。”

  我靠,用我的朋友,唐以来最没有实力的偶像林长治的话来说,他们怎么不去隔着桌子吃屎啊!

正经事

  昨天晚上我是在正经牛逼的BLUES中睡觉的,ROBERT、MUDDY、JOHNLEE一干老头子用密西西比河上的船一样的吉他和河边芦苇老木一样的嗓子骚扰我的房间,但我的睡眠却象密西西比河上的姑娘一样甜美。当然,这都是乱比喻。

  早上醒来是快九点,明亮的光线从红色的阿森纳球衣旁灌了进来。这个早上我有两件正经事要干。一是写一篇卖钱的文章,一千二百字。二是要打电话给房东,把租金压低二百大洋。

  买我文章的是一位朋友,某科技时尚类杂志的主编。因为这次是卖方市场,他给我定的限制不算苛刻,只要和无线移动沾边,不要写成单吊一索男就行。饶是如此,这专栏开头第一篇还是让我费尽心思,直到十一点三十分,才在第一千二百字处停下了键盘上的十指。

  写卖钱文章并不开我的心怀,但还是我的特长。和房东侃价就实在颇难为了我,

  我并不是不侃价的老实头,但我侃价的公式很简单:同意?我买。不同意?我走。而房租⋯⋯,唉,搬家被我认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场博弈中,房东占尽优势——即使信息并不对称,我占信息优势。

  这个楼盘同样户型的房租早在半年乃至一年之前,就已经降了二百元。君子远庖厨,我一直没找房东的麻烦,就当二百元钱不是个事儿。但二百元钱到底是个事儿,它让我这个星期一直在捉摸。

  最后我认定,搬家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根本不算麻烦和辛苦。无欲则刚啊,在我拿起电话筒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会赢得这次简短的谈判。

  北京一家地产商做了个小户型广告,诉求那些租房一族:不如把房租用来供个小户型吧,为这个写了一首诗:“拒绝把青春寄放在别人的房子里/拒绝在别人的房子里洗澡/拒绝泡吧归来又去了别人的房子/拒绝加班归来又去了别人的房子/拒绝带着一千种玩具搬家/拒绝喜欢窥探的房东以及他那条心事重重的老狗⋯⋯”

  我一直认为这是经典。我的房东不喜欢窥探,但他声线阴沉忧郁,如果他养狗,必然也是心事重重的老狗。

  这个星期天的早晨,我办完了我认为该办的两件正经事,心情大爽,打开音箱音量,让居尔特人水晶一样的音符充盈整个房间。

  我突然想起,按照古文的习惯,正经事这个词儿有另一种解释,就是卫生巾、卫生棉条那一类东西。

下半身

  我没少做一些赤裸裸的梦,比如衣不蔽下体的走过童年时候的操场,或者为了到斯文的所在干优雅的事儿,被迫光溜溜的穿过如今的闹市,还不得不进入一个挤满了男女的电梯。在梦中,旁人诧异的目光会让我无地自容,羞愧不能自已。这证明我没有露阴的癖好,当然,如果你读过梦的分析,可能会说我是通过梦境来实现自己久受世俗风纪压抑的猥亵冲动,或者是我的现实生活充满了不安和自卑。

  但我究竟没有在澡堂之外的公共场合裸体过。有段时间我嘴里常常蹦出“裸奔”这个词,那更多是因为这两个字音节铿锵,意象迷人,我到底没有实践过,不是裸而不奔,就是奔则不裸。

  不知道读到这里,您心里会不会好奇我和我的女人在屋里床边⋯⋯但是我得说,您太缺乏起码的职业礼貌了——做狗仔队就可以缺少一颗优雅的内心吗?单吊一索男虽然不是名人,但也会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公元2003年8月16日的晚上,我终于在数十名美丽少女的面前勇敢地全裸一回。

  那是在我的大学深圳校友会足球队和深圳金融青联的一个球衣派对上,一位直爽而热情的86级师兄想开个玩笑,猛的扯下了我那件洁白的皇马球裤。

  我平静又迅速地把球裤拉上来,继续当时的游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据说当时全场一片尖叫,必须承认,我什么都没听见。

  还据说当时我的反应和表情冷静得令人叹服,但这种说法很快遭到质疑,有人认为,在那一瞬间,在场的人们根本顾不上去看我的脸。

  鉴于那天穿着偏长的球衣,我心怀侥幸地怀疑并没有人曾看到我的真迹。后来咨询一位素来以说实话著称的女孩子,结果她无奈地承认有幸目睹,并且详细描绘了一番所见以为证。

  露男根,这个校友晚会的评级超过三级,民间俗称:毛片儿。那些诗人们写一辈子下半身,不知道能不能修来这么一次艳遇。

  春梦的年华早已远去,能够泄露的仅剩是秋光。失去童贞的十多年之后,我不慎在众人面前裸露下体,从此再无法象一个老处男那样内心傲岸苍茫。

我为什么不穿内裤

  八月十六日,也就是我生日的第二天,一位师兄开玩笑不小心扒掉了我的白色球裤,从此我的内心再无法傲岸苍茫。现场的人们慑于彼时的震撼,不敢考究我穿不穿内裤的问题,但看者无心,读者有意,至少有两位女士在读过上篇单吊一索男之后质疑我的衣着品行:你不穿内裤的吗?

  稍好一些的球裤是有衬底的,但我不敢肯定齐达内在冠军杯决赛中做出惊艳的凌空抽射时一定没穿内裤,经常被拖球拽裤的速度型前锋亨利、罗那耳朵之流,恐怕更不敢冒这个险。

  球裤的衬底一般薄而富有弹性,我不是一个勤学好问的人,混迹绿茵多年,仍然摸不清楚它的确切用途。比较容易想到的答案是,它专为穿四角内裤的男人服务,兜起他们松松垮垮的裆。我习惯穿三角内裤,踢球的时候也穿三角内裤。

  踢完球,球衣球裤都被汗水湿透,内裤也不例外。我要换上洁白的皇马球衣参加派对,但如果一直穿着汗湿的内裤,到派对结束,汗水早就把臀部皮肤泡得发痒。我试了试,皇马五号的球裤有衬底,不穿内裤并不会很透,也不会走光。我又想,派对中会不会有人捣乱拽我的球裤?不会吧,都三十好几的人,没有兴趣开这种玩笑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会有一点点预感,这增加你事后的追悔莫及,捶胸顿足。

  那前一天是我生日,一个越来越羞于提及的日子,我本来想让它悄无声息地过去。

  但是公司同事发现了这个岁月的秘密,一个漂亮女孩代表大家送给我一篮子熙熙攘攘的百合。

  被人扒裤子的晚上,我强吻了所有在场的女孩儿,其中的湿吻也在风中飘荡。深夜一个人回到家中,那一篮百合正在冰箱上怒放,浓密馥郁的芳香流满整个房间,有如液体一般。

  芬芳太甚,吸引来几只小蟑螂在一旁戏耍。在这之前,我家里已经有连续12个月看不到小强了,鲜花也有它的错。此情何堪,我禁不住发出了一个爱干净、爱拉风的单吊一索男的最强音:蟑螂未灭,何以家为?

那些打kiss回来的路上

  要不是地面上一息尚存的酷暑,我会以为这是在一九九九年的合肥,或者大学时代某个饭后无极六兽的傍晚。我难得地加了一次班,走出公司,大门外的暮色给人错觉。

  暮色的错觉让人印象深刻,感怀良多,真车实马的世界才是无意义的,它们粗声大气地流淌着,运动着,我就在其间浑浑噩噩地上了回家的车。

  一个酒后的子夜,我在深南大道边上了出租车,强支撑起眼皮,使劲辨认车里嗜睡的音乐。这哥们的嗓子很面善啊,原来是王磊。水一样白的路灯衬染着黑暗处的披皴,还有什么比王磊的音乐更适于相伴穿过这个城市?城市就象一场中年将临的宿醉。

  中午,还是出租车里,我身上残留着与那个子夜一样的女人的体香。广播中,出租车司机在往电台打电话:一位香港乘客听到节目说起那位白血病女孩的故事,把五十块钱留给了司机代办捐款。这湖南师傅感慨道:香港市民素质真高啊,我借你们的节目向所有香港市民表示感谢!

  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国人的素质提高很快。有不负人所托的忠实司机,还有认真记录,立此存照的单吊一索男。

单调一周年

  即使是最无聊的时间也很容易凑足一年。明天要出差,加上休一半的年假,我得离开深圳的蜗居二十多天。翻看日历,呀,今年的中秋节要在上海过了。

  上海的月亮也无非是圆的,但它幽幽地暗示我,单吊一索男这个文章,转眼已经写有一年了。

  去年中秋节写的单调一圆月是第三篇,第一篇周公之末只是当作练笔的日记,写在一位朋友的私人论坛上,第二篇没有主语拿了有唐以来最不良的少女妈妈西西的专栏文章开涮。

  第四篇发生关系,写到“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接下来是长沙粉面馆里的粉面,说隔着饭桌打KISS;念月经,思考男人休例假的严肃问题;十一从福州回来,写下成人游戏;然后因一张薄饼写东风恶,奸情薄;写捆绑小毛驴的美工白小吃;非礼记录电梯里的两位美女;敢问路在何方记录了一次不堪的赴宴;饭在锅里,我在床上,讨论的是女人最能打动男人的十句话;没有你的日子里倾诉我对皇马和阿森纳的热爱;销斤窟里面是一段街霸足球生涯结束时的深情哀伤。

  第十五篇好日子的名句是:耻啊无耻,无耻之鱿鱼;上班时间写诗第一次公然自封唐以降最好的诗人;干净的星期六是和大学同学的对话;酸屁股说的是礼节与姿态;心有千千结描写了一个大龄青年的苦闷;天之将倾,暂且苟活罢是一篇温柔的政治隐喻;令人羞困得想自渎是饿得想吃电影胶片中的修辞;稍逊风骚剖析当代女性对男性名人赤裸裸的性渴求;那一些小巧的盛会又是一个小巧的政治隐喻。

  二十四,挪威派,赞美了钢琴诗人KetilBjornstad;儿童相见不相识,为保护儿童大声呼吁;只有艳遇,没有碧绿是我上一次去上海出差,明天我又要去国际化大都市了;如何填饱一条欲壑?欲壑难填是不优雅的;在从外甥女到足球鞋中,我买到一双13.5元的足球鞋,至今回味无穷;单吊一球场一文批评了广东省第十一届运动会中的官僚现象;恐高的书店暗示着生命的无意义;卖笑如卖刀发明成语扶鸟而谈,也是佳话;烟花三月下德州没什么内容,只讲了一个很老的荤段子;千年等一回,一篇碎嘴子;冬天的故事,记录一次故人重逢;油滑的岁月,又一次故人重逢,这次是女的;你丫那样儿,说流行文化;为有热水头上来,在冬天,我的热水器坏了,我和信用卡相依为命;圣诞节之后天气暴冷,突然我一脚踩空了;研究音译问题,谈到米兰罗马;大撒把,这是替白小吃写的卖钱文章,说胖子。

  读一读第四十一篇生活不是请客吃饭,你会知道做单吊一索男多么不易!春情荡漾是替我的朋友孔慈写的卖钱文章,春节来了;伤风败火大意是说,做爱少了就会长痘痘;天各一方,人各心碎,一结尾;瘟暖的春天,SARS来了!醋意大发,人们开始抢购食醋;请进就喝,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北京的金山上,这是去北京出差;李蝴蝶的电话,最忆是江南;山歌好比春江水,写的是一个令人尊敬的陌生人;天下大乱,记录城管和小贩的矛盾。

  雨如一场偷情中许诺到:如果下次有一回美好,悄悄,短暂的,偶然的偷情,我一定请她吃小米粥,我差点忘记了这个誓言!这是第五十二篇;床上戏,一篇在床上写就的恋爱心得;男色,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风湿总被雨打风吹来,记一个恶梦;你象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不去,那些校园初恋和中年的欲望啊!单吊一周末,我在寒风中觅食;我靠,广州,某小报编辑说一个人的失踪是难以思辨的;借问酒吧何处有,纪念kurtcobain;乱世思少林,伊拉克又打仗了;那后来就与驴子无关,我说到波士顿的犹太人屠杀纪念碑。

  到了第六十二篇,传来光说不练的绯闻,发明床窄被薄这个有争议的成语;ADAY,阿森纳痛宰切尔西;两段音乐和一场突然死亡的球赛,回顾到这里,我忍不住要找gilevans:lasvegastango来听;死逢四月一日,张国荣跳楼;非典型与格兰治,星期六清早醒来,如梦如幻,发现自己一夜裸睡。

  六十七,如何让自己很郁闷,我和一个洗衣机斗得天翻地覆。我的好朋友武器海说我写单吊一索男很没格调,到此告一段落,这是四月。

  朋友林长治的书出现盗版,为此我破例多写了一篇沙僧也盗版。白衣不飘的年代是替孔慈写的卖钱文章,我爱儿童节。

  停笔三个月之后,我写下第七十篇七月的掰豁,建立单吊3索男的文本文档,现在我就在不停修改这个文件中;子在川上曰,一次熬夜,一个美丽女人;如瘸似跛一索男,失去自由的一索男;我这么容易爱人,写蒋介石和我的故事;吉他无端五十弦,这是唯一没有公开的一篇,隐私啦!贝多芬与被强奸,因为第五篇,有了这第七十五篇;正经事,也就是琐事或者卫生巾;下半身,我的走光事件;我为什么不穿内裤,下半身的续集,名句:蟑螂未灭,何以家为?那些打kiss回来的路上,我在出租车里的故事。

  单吊一周年,第八十篇。

上海日记

  许多年以后,当我面对寒舍中清淡简朴的家具,还会想起2003年中秋节那个物欲横流的上海早晨。

  这一天我到上海西郊来看一个全别墅房地产项目,在这一方平地规划了305个大大小小的别墅,植秀木,存蒿草,冶渠引水,从规划中已经可以想见那番尊荣气派。

  现在能看到的是几近完工的入口、中心区会所和几栋示范单位。从环境、设计到户型装修,我得说,那是我能想到的家居别墅的典范,完美的梦想。我无意替房地产商做广告。这个小区的风格号称“南加州”,我来不及感觉到美国的阳光和人文,却完全被别墅之美征服了。我还是得说,那是我所能想到的家居别墅的典范,完美的梦想。

  走出别墅那一刻我倍感物质的巨大力量,欲望如此深刻,如此发自内心,如此根植于生命,有如浪花里飞出的歌,无以伦比。原谅我,上帝!别墅太美丽,它让我完全成了金钱的奴隶。

  我对身边的全集团第一帅哥说:找个富婆把自己收拾了吧!事后他承认,那一刻,他的确被这个念头霸占了。

  什么人会买这样的别墅?在售楼处,我们看到一位提着大皮包的银发老者和他的女伴。在别墅区的流水桥头,种有从庐山挖来的百年紫薇。

  美丽的房子让人惦记起爱情,我的爱情只能用手机短信而不能用房子来表达:“woaini,dear。”对方回复:“woaini。”我再回:“wokao!zhuanfade。”美人又回:“我爱你。”

  我突然感觉到一些什么,发过去:“幸福总是有点忧伤。”于是没有再收到回复。车已经从梦一样的别墅区开到凌乱的高架桥边,上海的阴郁天空洒下几点雨水来,落到车窗上。民房四散,高楼几处,天际线艰难地曲折。欲望都市在车窗中飞快后退,幸福总是有点忧伤。

  让人民币白发苍苍去吧!

天外飞仙

  我们兄弟这次漂流可以写成一篇十年仅有的好散文。在故乡的河流上,刚过了几个急滩,水还很快,江面稍宽起来。我们得以轻松一下,讨论到土鸡和鱼。

  右前方是一个卵石滩,有两个人蹲坐那里。胡司令猜是在清点收获的渔家,大家于是奋力划动橡皮筏,从中流靠到右岸上,要去问问鱼讯。

  两岸是苍翠多藤的原始森林,一个溪口通向高草杂乱掩映的深处,幽深不可方物。卵石滩上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几乎仍在少年的青年。他们坐在那里不是数鱼篓里的鱼,而是在下棋!如果这不古典,就太超现实了——总之,面对这个现场,你可以胡乱套用艺术黑话。

  我们打招呼,男青年稍微抬起头,满不在意地算是作答。他身穿汉人的衣服,皮肤黝黑。女青年头戴草帽,皮肤白皙无比,容貌秀丽,一身苗族女装,尽其华丽锦绣之能事——那是我见过的最干净最漂亮的苗族服装!

  掉筏东去,江水摇荡如有瓢舀。光林突然说,那对苗族青年男女一定刚刚野合过,卵石滩旁的灌木上还晾着亵衣,那动人的文胸是自己缝制的,上面还绣了花。

  仙人啊!

  中秋节的前一个晚上,我在南京路附近见到朋友郭锐。他现在是某证券公司的职员,在酒桌边总装出很饭的样子。两千年的时候,他化名郭钝写下这样的诗句:“进入9号楼,只是/小小的方便一下/省略掉食堂,直接/看见修车铺,不和老乡说一句话/然后浏览海报/当然不要忘记/看看那些对流的人群/冬天的时候/没有多少裙子/就这样/我熟练的穿过南区”。

  现在他做一个不求上进的天才,在浦东买房子,娶了个女人,真名叫史诗。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头上三重毛。上海的秋天没有大风,倒是有淅淅沥沥的雨水,在深夜里下来,下在两边种有梧桐的街道上。混合着八分的洋气,一分的古诗意境和两分的现代化尴尬,但是浪漫总是少不了的,让人们尽情地忘记千年前没有房子御寒的大天才。

  从瑞金宾馆走出来,白天里别墅的感官刺激和一晚上乏味的谈话让我疲惫不堪。但是雨水和上海的浪漫是难以抗拒的,我们决定在雨中先走一段路。寒意侵入皮肤来,许多复杂的感觉象诗歌一样由一个个汉字组成,清晰地漂浮在水色翻映的夜里,与人等高。

  突然一个衣冠楚楚的醉汉从人行道撞向路边的栏杆,一招天外飞仙,向车行道狂呕吐出一腔秽物,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多情。上海的雨水总是如此令人难忘。

一路流莺

  上个周末阿森纳客场大战曼联,最后一分钟,可耻的范尼可耻地罚失了可耻的点球,枪手们幸灾乐祸之时有过激行为,惹来居心叵测的足总和没事找事的小人,无风起大浪,欲置天下第一天才进攻球队于死地而后快。

  一些中国报纸也好像有他们什么事儿似的,体坛周报请来一位曼联的鹰犬写文章中伤旺热教练,连赛后不喝酒的好习惯也拿来嚼舌头。一家名叫《新快报》的三流小报更是打出蹩脚的头条:“必须严惩阿森纳!”口气跟个村支书似的,想必这么写,那位主笔一定很有“严肃指出”的快感。小样!

  虽然这种种不端之举终归是蜀犬吠日,螳臂当车,不影响英超战局走势,但刀笔吏唾沫横飞,口臭熏天,多少让我郁闷。这郁闷绕梁三日,乃至一个星期。

  今天凌晨三点,阿森纳主场三比二战胜罗布森爵士率领的劲旅纽卡斯尔,亨利最后时刻的点球巧妙而自信,世界第一前锋的全面素质让爱搞小动作的范尼自惭形秽。

  我方获胜,单吊一索男自然心情暴好,神清气爽,一副帝力于我何有哉的样子。下班之后,决定去建筑书店买书——这也是为稻梁谋啊。

  扯下领带,换上牛仔裤,浅蓝的牛仔衬衣,刚好可以遮掩漂流落下的脱皮的手臂。从家到建筑书店要走大约三站,经过长长没有路灯的上步路。

  正敞胸露怀地走在人行道上,突然,两个高个子的大胸女子横着膀子撞来,差点把我挤出人行道去。哇靠,这条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流莺?霸道得很呀,望过去前方的人行道上密密麻麻都是,品味很低哦!

  又敞胸露怀地扒拉着突围前行,慢慢才听清楚她们横冲直撞时候嘴里哼哼的是:“靓仔,HAPPY嘛?”知道我靓仔还好意思拉我?够自信,没眼光。

  中间那一段的妹妹还比较老实,到了路尾那几个,手脚就很不干净了,手不三不四地来拉我,胯部和胸部呼啦拉地袭击过来。我靠,揩油啊?

  城市俚语管这种街边的流莺叫“站街”,档次很低,重庆话叫“棒棒鸡”。

  写完一看,这篇是贫嘴刻薄了一点。刀笔吏就不说了,流莺们揩我的油,单吊一索男就开她们的玩笑,权且算是打平。

买买提

  长假当哭,那必须是在痛定之后的——别又联想到月经啊,我没说它。

  长假之前第二天,那个早晨是如此荒诞,以至于我尚未醒来就已经感受到它滑稽的气息。睁开眼看时间:七点二十八!闹钟为什么没有响?我心里叫苦不迭。上班经常迟到的人是不好意思在长假之前那几天迟到的,多过意不去啊!可我睡过了二十八分钟,眼看要迟到。

  赶忙翻身下床,熨衬衣,洗澡刷牙。收好东西,把领带挂脖子上,嘴里叼一盒牛奶,冲出门外。

  还好今早的电梯很快,等电梯的人不多?长假在即,很多人已经离开深圳了吧?招手打到出租车,人车稀少,一路通畅。哦,敢情确实很多人已经休假离开这座城市了。

  走进公司广场,有门卫殷勤地拉开车道杆。哎,我是人耶,占不了那么大的道,您客气了,我狐疑地看他,他也狐疑地看我。

  打卡,八点一分,迟到一分钟,还算过意得去。奇怪了,总台怎么空荡荡的,两位总台小姐哪里去了?长假吗?今天的事情是有点古怪。

  走上三楼的楼梯,就快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厅之前,我突然幡然醒悟:公司上班的时间是九点,不是八点!我的闹钟没有搞错。

  为什么这个早上我突然把上班时间记成了八点?神经搭错线了。

  长假之前那个傍晚,我加班到七点半,结束一个下午的劳作,畅胸露怀地走出公司,夜色不错呀,风也不错。

  耳朵里搭着MP3,里边配有四首歌:窦唯:相相生、林忆莲:破晓、gilevans:lasvegastango、张楚:认识了。我走到附近十字路口的买买提烧烤店,这是前几天看到网上推荐的。

  店里一色儿的维族汉子在埋头干活,小二足足有差不多190公分高个——当然维族人或许不叫小二。我找路边一个小破桌子坐下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排挡,喝酒用一次性塑料杯子,高个小二写单的时候面无表情,一个笑脸都不给你——梦回北京啊!1993。

  我吃了两串烤羊排,一瓶啤酒,一个烤馕。一串烤羊排有胳膊那样粗细,串肉的大铁签完全可以用来当凶器。这是我吃过的最棒的烤羊排,也是深圳最好吃的烤羊肉,毫无疑问。

  烤肉的师傅烤好了肉,也不一定非得高个小二端上来,偶尔他们会自己捧将过来给客人,但他们的汉话说得就比小二更差。烤肉用的是很特别的烤炉,形状象伊斯兰建筑,一个夏利车竖起来的大小。风来的时候,烤炉大烟囱上的烟四散,很多扑到路边客人的桌上来。但是感觉并不差,烟里揉杂着香料的味道,油并不重。

  买买提哥哥,打小那会儿起,我一听到你的名字就想笑。

单吊的动力

  突然一阵强烈的饥饿让我叫出声来,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

  后来我坐在四站路外的买买提烧烤店,要了两串烤羊排,一瓶啤酒,当作午餐。

  烤羊排还是那么美味,焦嫩适度,香料神秘,搭配得合理而优雅。正吃着,老板面无表情地领着两个中年男人走进店来。两个男人看到店里一个手缠纱布的维族青年,忙拉扯道:“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维族青年面无表情地找来凳子,让他们坐了。“去医院看过没有?”那俩问。

  过一会,老板叫来隔壁小店的店主,这位店主说话南方口音,似乎远没有维族人那么客气,开始历数:“昨天晚上打坏的玻璃、桌子、电话机、水果⋯⋯,这玻璃一块就四百元钱。”两个中年男人中瘦小的一个陪着笑脸说,“就算四百五吧!”

  这时候外面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两个警察,进得店里,对老板嚷嚷道:“啊,你就是买买提,买买提!新疆人脾气很烈,你很象新疆人!”

  中午,我在中信广场看到两个涂满金粉扮作雕像的年轻人,一个在烈日下,一个在空调房间里。我坐在COSMO靠窗的位子,喝了一杯冰摩卡。

  晚上,看完姚明和李楠战胜韩国男篮,时间很快飞逝到十点半。我收到一位女性朋友的短信“半个小时后打电话催我回家”。十一点过两分,我拨打她的手机:“老婆,在哪儿呢?还不回家吗?回来吧,回来吧,都很晚了。不要太贪玩了,回来吧,太晚了不安全。我在家里等你哦,快点!马上!”

  挂上电话,我自己哈哈大笑。十分钟后,我收到了她的致谢电话。我觉得自己那段台词说得实在肉麻,更倍感婚姻是一件乏味到家的事情。

  单吊多么好,突然一阵强烈的饥饿让我叫出声来,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我很想还去找买买提吃烤羊排,我曾经对一位师妹说:没有酒肉朋友并不影响晚餐和快乐。

单吊二饼

  我坐四站公车,又到买买提吃烤羊排去了。无论吃多少,它的肉感和香料总那么让我着迷,就象一个怒放的异国情人或者一朵怒放的罂粟。

  阳光浓烈,刚才聚集的乌云、洒下的几滴雨点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位挎着手袋的白衣女孩儿来到店面问:“还有大饼吗?要五张。”拜托!这不叫大饼这叫馕。发配新疆的林则徐写道:“村村绝少炊烟起,冷饼盈怀唤作馕。”

  我有许多新疆朋友,但我没有考据癖。印象中,馕本来是又冷又硬的,往怀里揣几张,跟双峰骆驼在沙漠中走啊走啊,饿了就掏出来,就着凉水啃。绝对的牙好胃口才好。

  盈怀,就是揣怀里的。你想想,一个女孩儿得对自己的胸部多自信,才能把馕唤作大饼啊!

  但买买提的馕是烤过的,喷香酥脆,有一般面粉所没有的肉味儿,许多朋友对它赞不绝口。但我更喜欢烤羊排。

  吃到第三串羊排的时候,啤酒才见底。一个长相十分伊斯兰的维族烤肉师傅走进来,皮肤黝黑,嘴里叼着半张烤馕。他从冰箱里拿出一支老金威,咕咚咕咚全倒到一个海碗里,埋头就着啤酒吃馕。

  我吃完烤羊排,志得意满地环顾四壁。墙上贴有一副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旁边是一张日历,今年是伊历1424年。

学贯中西

  我不好意思写三天里第四次去买买提吃烤羊排了,我的舌头感觉不错,旁人却已经该反胃。今天中午吃的是过桥米线,那是在给我远方的堂外甥买篮球鞋回来的路上。

  带着鸡汤味去邮局寄鞋子,二十大洋,差不多是鞋子价款的六分之一。它怎么好意思板着一张绿脸这样宰人呢?可我在乡下当邮递员的表哥却穷得刚刚能揭开锅,我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中午在家听网络收音机,民谣。无意中听到一个粗糙有力的声音,何等耳熟至此!暴喜欢,探头去网页看时,原来是1969年Woodstock音乐节的开场急先锋RichieHavens。在Woodstock音乐节,这位有阿拉伯血统面貌特征的黑人民歌手阴差阳错地被第一个赶上台,身穿灰土袍,两脚狂打拍子,满头大汗,高吼:“Freedom,Freedom,Freedom,Freedom,Freedom⋯⋯SometimeIfeellikeamotherlesschild,Alongwayfrommyhome。”

  他简单原始的吉他和压轴的JimiHendrix那上下翻飞无以伦比的指法一头一尾,真是绝配,告诉我们音乐两个截然不同的伟大方向。

  当时的地方长官Schlosser说:“那些组织者并不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五万人相当于军队的一个师,相应的后勤部门极其庞大。因此,参加音乐会的即使是五万个牧师,我一样会担心。”

  镇上的历史学家Feldman大声提醒青年们用衣服遮掩一下自己的身体,“他们至少应该穿上一两件衣服——是一件还是两件取决于他们的性别。”

  参加音乐会的据说有二十万人,一说超过四十万。

  在我这栋楼一楼的电梯边,贴着一张家教广告,学钢琴一个月350元,学古筝则是320元。这30元的差价是什么?是钢琴和古筝的月折旧额差,是流行程度的溢价差,还是中西文化的差距?

  下午踢街霸足球的时候,几个球友说道,如果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不注意饮食,而且喜欢喝酒,肚腩长起来是无法避免的。这话听得我心烦意乱。我还想说呢,女人如果太漂亮,时间长了,难免就会平胸。什么?唉,我只是随便瞎掰,何必认真呢?

  上个世纪那阵子,饱受辨证法训练的中国大学生在那个什么亚太大专辩论赛上,充分发挥汉语连词的魔力,又此又彼,不此不彼,活活把西学环境下长大的华人学生们侃晕,赢来无数囫囵的胜利,士气大涨。

歪门邪道是沧桑

  走过夜里仍然树影森森的拐弯,到八卦一路食街去吃晚饭。诗人桥写过:“在八卦一路的拐弯处/八月的风突然站住/它回头观望/沿途那些被拆除的红砖墙。”

  一年之前的这个拐弯有一家叫做仙人掌的酒吧,白天卖新疆烤肉,晚上卖啤酒和暗蓝色的音乐。它室外的铁凳子肥矮宽大,旁边的美人蕉圈起一片草地,上面有两株伞状的华丽乔木,做成非洲一般的景致,实在雅致。我于是常来骚扰这里的高个子女领座员。

  这家酒吧后来倒闭了,我喜欢的酒吧一般都会倒闭,高个子女领座员遂不知所踪。今天我走过拐弯,看到这个店面在重新装修,门口堆出不少橙黄色的柱子管子,很POST工业化的样子。门前做了水池,水池上砌一个肥胖的水泥雪茄。我想,靠,它要改名叫YellowSubmarine!抬头一看,已经有大名在上头:DEEPZONE。敢教日月换新天。

  花样翻新,就着自己从711便利店买来的健力士黑啤吃烤肉,风味殊非一般。

  一罐国产啤酒价钱在三元上下,我在广东乡下喝健力士是六元,深圳的711店卖12.5元。

  每次去上海,我总忍不住去桃江路上的欧玛莉酒吧。这个酒吧的酒保势利到家,笑脸给老外,白眼给国人。但是它的健力士黑啤,倒在大杯子里端上来的,泡沫细腻如盐,口味绝佳,令人一口三叹。别的酒吧就是做不出来!为此我不得不低三下四,总寻一夜独自去欧玛莉,掏出六十元人民币来,央那些小人给我黑啤喝。

  八年前,我的舌头还不挑啤酒,把2.5元一瓶的啤酒一箱箱往家里搬。有朋友苦劝我喝3.5元一瓶的,回答是:这两瓶已经够我喝那三瓶了。如今在欧玛莉喝一杯黑啤六十元,加上来回出租车费,成本已经在百元以上。

  我的一位时尚中人帅哥朋友,劝我搬家到他那个小区,理由之一是:这里新开了一个711店。

  吃完烤肉,喝完黑啤,舔一舔嘴唇,上面有昨天晚上阿森纳客场翻盘战胜利物浦的肉香。购物袋里还有一瓶清酒,它会陪伴我看米德尔斯堡对切尔西。

沧浪之水

  我迷迷糊糊地看到皮尔洛进球,卡卡进球,马丁斯翻跟斗,舍瓦进球,国际米兰没有还手之力了,关电视机,睡觉。

  早上,收拾晾干的卧具,把衣服扔进机器里,“可以用搅的!”猪八戒描述男女接吻时舌头是如何工作的。

  刷牙洗澡,我听到洗衣机的滚筒咯啦咯啦地发出拖底的声音。唉,这个可怜的洗衣机,它也跟我三年多了,老得连高中低进水位的调节阀都扭不动。我象看着一只从小养大的狗一样看着它,心中充满了难过。

  《三套车》里面唱那匹老马:“可恨那财主要把它买了去。”我的洗衣机老了,却只有收旧家电的小贩要,可是我怎么忍心把它送走?

  我只看过一眼电视连续剧《雍正大帝》,那一眼看到的是,原四贝勒的家奴在主子得道之后,也到外省当了大员。一天,大员上京办事,顺便回家探视皇上:“主子,主子,让奴才好好看看您!主子!您瘦了!主子!”

  奴才就是奴才,连狗都不如。

  出门买了体坛周报,站在八卦一路的Y字路口上,我犹豫着,是要到左边去吃四川燃面呢,还是要到左前方去吃云南米线?

  体坛周报的首页照例是周文渊老师的评论,这回说的是乍败的中国女足:“玫瑰冢”。我靠,还黛玉葬花呢,犯得着这么要死要活的吗,周老师?最后我决定去吃燃面,走过流花医院,看到楼上挂着一个红条幅:“迎国庆,男女泌尿、不孕不育⋯⋯免检查费。”性病患者的福音啊,过节了,大家玩儿命操吧。

花落知多少

  阿森纳的比赛开始。一个一天喝了三顿酒的人打来电话,抱着话筒没有放下的意思。我眼睁睁看着阿森纳被攻入一球,亨利被人肘击咽喉,束手无策。好不容易酒鬼终于结束谈话,我放下话筒,决定把此人打入黑名单,原因是“妨碍人类正义事业”。

  凭借永贝里的幸运入球,阿森纳最后反败为胜。早晨起来翻读新浪的新闻,我有如一位功成万骨枯的将军,在用手细细摩挲着辉煌的战地日记。

  几天前的一个夜里,我梦见自己有了一个大宅子,我要做的事情是在出门之前关好窗。窗实在太多了,关得我疲于奔命。那些窗上都垂有厚厚的窗帘,风吹来,它们忧郁地飘动,屋顶上的灯也忧郁地飘动。

  梦醒来,我为我还身处于一间三十三平米的单身公寓感到幸运不已,这真是单吊一索男一生的选择。

  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唐以来最好的美工白小吃在他的报纸上用了我一首诗,百字上下。我的意思是,稿酬如果在百元以下,就当是我为深圳人民义务上一课罢。一个半月之后,我收到了一百二十元稿费,朋友,是个大数目!

  意外的惊喜,这是我第一次赚到诗的血汗钱。这价码如果是论篇数,我所有诗作值不到七万元,如果是论字数,那得二十万吧?

  不知道我这样写白小吃会不会感到沉重,如果他感到沉重,我会劝慰他说:“不怪你,要怪就怪这个时代。”

人到中年

  我小时候是个顺风耳加记忆力奇高的孩子,如今人到中年,耳背了,记忆力更是急剧下降。日常偶得一些可以缀入单吊一索男以飨读者的佳句,必须小心翼翼的存到记事本里,以防遗忘。战战兢兢,悲从心来。比如昨天下午,我就从MSN的对话中拷贝了这么一句话到记事本:“不过白痴讪笑几声就晕了过去”。

  这个白痴指的是唐以来最好的美工白小吃,我以为这是个佳句,至于他为何突然昏厥并不值得关心。

  人到中年万事忧,茅屋为秋风所破,房子的事情终究还是来叨扰我了。唐以来最穷的董事长韦汉万斯他爹在MSN上对我说,他打算在家那边以我的大名购置一处房产。我大喜过望,正要感叹手足情深和曹子建他们兄弟俩对比鲜明,韦汉万斯他爹接着说:你看看为这个冠名权能出多少血吧。救命,我竟然把拉赞助的错看成慈善家!

  下半身是中年男人躲不开的隐患,远忧近虑风雨交加。昨天那场阴郁的天气里,我听罢jane’saddiction,与唐以来最温柔贤淑的乱码小乱码及白小吃晚饭。席间我便未雨绸缪,点了几瓶泡着淫羊藿、肉苁蓉等一干大毒物的绵绵春酒,意思是补益下身,酒当然不是好酒。不料白小吃尝了一口,端着肩膀连呼好酒好酒,干了四两半。亏丫还是绍兴花雕酿酒世家出身,我看象是给陕西刀削面学院的函授教坏了。

  收之桑隅,失之东隅。我只知道喝春酒是会暖的,万万没有想到它学历高到足以抑制睡眠。这一夜我的梦五花八门无比深邃,整个晚上我的大脑都在跑铁人三项,几欲又白活了一趟人生,差点没梦见莎拉斯通是中国女人,关公战秦琼,西施打貂婵。

  早上七点,我不得不彻底醒来,不做无聊之事何以遣有生之涯?于是上网翻读一些新鲜的诗句。

  八点钟,熨衣服,洗澡,上班。在上班的车上,邻座一个戴有色眼镜的曲发美女在给男朋友挤青春痘,他们的一位朋友坐在前排,装作看不见,我却不能装作看不见。

  我深受刺激,决定从今天起不吵架啦,做一个乖乖的中年男,劈马喂柴,面朝春天,大海花开,暂时结束在一个抽风的年代里拉风的生涯,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哪天我又想吵架了,会另行通知的。

  在秋天,这样的想法让秋天更加销魂了。

李杜文章在

  人有悲欢离合,内裤有松有紧,此事古难全。在我众多的内裤之中,只有两条是比较宽松的。早上洗澡,把内裤脱下来望洗衣机里一扔,发现另一条宽松的已经躺在机器里了,我身上不由得泛起一片鸡皮疙瘩,觉得人生好紧张。

  我的朋友小乱码感叹光阴逝水,银子也逝水,便想做一个有独立房产的单身女人。

  昨天下午我在远赴南山区踢球的中巴上接到电话,听到正在看房的小乱码幽幽一叹:“欧西,这里好销魂!”

  古诗人云:“人充满劳绩,但仍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这句诗房地产商和广告商用滥得如同一条连穿七天的内裤。但是人生紧张,小乱码想做一个贤良淑德的乱码,爱房子爱汽车爱生活爱她的脸,用一处精致的房子安抚她不良而疲惫的心,让人禁不住佩服诗人果然是诗人,诗句多么永恒。

  我向小乱码建议我们可以作邻居,那样她家里就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因为我是品味一代男。她略微沉思说:“我仿佛看到两个超级品味男女端着咖啡,不,端着红酒,隔着阳台进行信心喊话!”

  写白话诗,就要用白字儿来写。关于生活,伟大的诗人有伟大的说法,小乱码有乱的密码,让你仿佛看到陈水扁的声嘶力竭,马英九的故作阳光。毛主席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还号召作家要学习劳动人民的活语言,唐以降最好的诗人必须负责任地说,活语言不是群众们你一嘴我一嘴凑成一句的,而是由小乱码这种劳动人民始弃终乱的精英说出来的。

  “节哀顺便吧,你丫怎么整天找张三说李四家的麻子事儿,找李四说张三家的青瓜条。”这是我对小乱码的亲切教诲。我的朋友蔚蓝的MSN上挂着“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这是唐以降最好的俚语专家白小车的名句,下一句是:“狗窝里留不住热油饼。”我的朋友孔慈的人生大义是“嫁,还是驾崩,这是个问题”。“你审丑的能力之高,高到了审美的境界。”这是我对人的恶毒攻击,令人回味战帖纷飞的日子。

  美腿美女说我:“嗯,太多样性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暴笑。

那所大学

  在南门前我们下了出租车,走进校园,复前行数百步,美腿美女比划着前边的杨树树干说:大一入学的时候,我就是在这里报到的。我觉得这句话显示了惊人的琐碎的记忆力,这很可爱,于是用全身的力气哈哈一笑,笑声在几栋老式建筑之间激荡,洪亮指数为近几年所仅见,但树枝上的积雪并没有被震落下来。

  三十一栋楼前挤满了自行车,前边的小广场有个雕塑,地上是片干净的白雪。转过楼后,我认真地朝四楼喊:421,美腿!421!

  “这是你和前前前男友打KISS的地方?”我问。“不,我们一般在楼前热吻。这是在校最后几天摆摊卖旧书旧磁带的地方,一位师兄企图来泡我。”她说。

  在西门,我用刚柔并济和生物多样性的角度论述了“这是你们学校最漂亮的地方”,她说,“我还是喜欢曲径通幽、移步换景的风光,唉,我八个字就盖过你一大通宏论。”多天真呐,我又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笑,只觉得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我论剑的。

  阴霾的天空飘下碎雪,我们拐弯走向未名湖,这回他们用了很多白颜料来画这幅有古老密码,连他们自己都不熟悉的小山水画。

  即使是北大也有这么多变化,路上总有人问路,让我忍不住担心她还能不能胜任。

  在来途中,我们上了出租车,“去北大南门。”那位新上岗的外地籍司机问:怎么走?北四环穿过南门前,韩国人开的烤肉店和服装店已经不在,近乡情更怯,美腿美女迷失了回家的路。“前边右转就是南门了,”我轻声跟司机说。

  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如今的北大,无论如何不缺乔木和大楼。

  走出朱漆的西门,我问,“还去颐和园吗?”美腿美女说,“不去了,好冷。我觉脑子一定是水做的,全冻成固体了。”

一烟袋斜

  那一夜我在后海看湖,对面的红灯笼让人心旌摇荡。拙作《北京的金山上》曾写到我是如何春秋笔法地把一泡尿撒进后海的冰堆中。但这一次身边没有了同学们,湖上没有结冰,酒吧的狭小后院里,也有了杂花生树的喷香的洗手间。

  美人说,“没记性跟没心没肺没什么不一样。”她怎么不去唱RAP?

  据说吃饱肉类之后,我的大脑会象六十年没有磨过的锯子一样迟钝。我不穿皮衣就走到门外,冷风劲吹,希望热量损失能迅速唤回思维能力和食欲——这证明了非洲热带草原上盛产狮子也是丛林法则下退而求其次的一种结果,在那里,猛兽们只需更少的工作即可糊口,好比文明社会中这个懈怠的我。

  美腿美女看到星象书有云:“狮子座属於被动式,如果不给他暗示,那还真是难以得到他的吻。”她评价道:“乱扯的。”很言简意赅。

  第二天晚上,我在烟袋斜街钻进看上去最暖烘烘的一家酒吧。沙发旁摆着一整套装修杂志,这暗示了酒吧主人的职业。长头发的酒吧主人边换CD边说,“我是全北京最时尚的人,这多少沾点儿边。”多自负啊,就差一个唐以来的封号了。这样自自负的人不会请别人来装修自己的酒吧,所以,这个什物拥挤、家味浓厚、极其私人化的设计应该就是他本人的手笔。

  酒吧中间的墙有将近一米厚,我们的首都没有南极之深寒,也没有撒哈拉的酷热,唯宗教建筑才能有这么厚的墙。所以这家叫广福观的酒吧,应该原本就是一个道观。

  后来主人证实我的两个推理都正确,加二十分。小时候熟读柯南道尔的大作显然有益于修养和风度。

  红酒的味道还正,就是薄了点,二十五元一杯。走出街外已是一点半,出租车冻成了边三轮,又名残的。

车如鸡栖马如狗

  阴冷的傍晚,不敢想象五个小时之前一碗花溪牛肉粉竟然整得我大汗淋漓。搭车回到家,稍事内务之后打开电脑,发现无法上网,欠费了。

  关于烦躁,我有两个比喻,一个是秋末最后一张枯叶,取其无聊;一个是那叶子上的一只蚂蚁,因为缺乏食物的无望。聚友网络的服务态度不能说恶劣,但是基本是属于北京第三产业风格。磨了一阵子,值班的姑娘招供出经理的手机号码,是个市话通。

  我连拨十遍,每遍一分零五秒。看上去这不是一个会有人接的电话。不能买这家公司的股票,除非你信任证监会胜于巴菲特。

  拨第十遍电话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事实上并不烦躁,更没有暴怒。琢磨一下,敢情互联网在生活中没有感觉的那么重要,我被习惯蒙骗了,靠。

  看书,洗衣服,换卧具,当然电脑还可以用来听音乐。国内的国外的、REM、NIRVANA、BUCKLEY父子、BILLYHOLLIDAY,我突然想听BEATLES,然后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张他们的CD,或者一个MP3。

  这震惊震得我几欲嘤咛一声,昏厥过去。数载为生计奔波,闪转腾挪于江湖险恶与八卦纷飞中,几换女友,我竟然把汗牛充栋的甲壳虫的唱片一张不剩地丢了!

  丢得干干净净,丢得七情上面,丢得欲仙欲死。

  然后我想起来再过六天便是JOHNLENON的忌日,酒吧老板的节日,全球的蒙面欢场。

仰天大笑签证去

  我曾经讥抚一位不小心结婚买房的小兄弟:“瞧瞧你也是的,把自己给折腾进生活里去了。”如今翻阅自己的心路剧本,深感这俏皮话不过是油条笑麻花,葫芦笑黄瓜。数年来我单吊一索,写诗听歌,饮酒作乐,又何尝不是紧紧抓着命运的鸡巴蛋苦苦折腾?

  上个星期四晚上,我在北京和另外一拨小兄弟吃重庆火锅,在座有昔日复旦大学最好的诗人、暨南大学最好的诗人,其余青年俊杰,都是一时瑜亮。如今他们或者入教,或者奔波,或者出国,或者回国,已经不知道诗为他妈何物久矣。当着煮沸的红汤,我乃不敢点鸡蛋和豆腐,生怕话题又说到李杜。

  十五岁的人个个有才华,五十岁还有才华的就是大熊猫了。我多么希望他们在辛苦或幸福之余,仍然让我读到爽口的句子。

  我和大学同学在母校餐厅四楼吃午饭,三十六元连菜带酒,其中有一道鱼香肉丝。

  同学感慨道:“学校饭堂蒙了我四年,还以为鱼香肉丝就是土豆丝!”2001年,他离开妻女临时到深圳工作一年。站在景田北13楼的阳台上,前方是一片灰蒙蒙的旧楼房,他说,“看,小西,这就叫市井。”

  我回到深圳,刚进家门,收到一个信息:“我在北京,有空联系。”

  我刚从北京回来,放屁都还带七分八旗味。“我靠!”

  你怎么会在北京?“签证,过几个月就出去了。”

  这几个月你干吗?“在北京呆着。”

  还好,大约半个月之后我还会去北京,不至于跳脚后悔。这个人叫火车,他写的诗比唐以来最好的诗人写的还好,他要去的国家叫美国。

  每次美腿美女口吐莲花,我就忍不住感叹,有人不加入诗人行列真是我成为唐以来最好的唯一理由。

无间道

  秋风凉,狗肉飘香。电话铃响起,我放下酒杯,走到饭馆外面接电话。这里是体育馆的广场,宽阔得可以让往来车辆肆意行使,我两边张望过,找定一个不会有车经过的地块。

  说得眉飞色舞时,一股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巨大力量突然从背后撞来,正正撞在腰臀部位,容不得我有反应,身子便直挺挺飞出去一米有多。我对着手机啊的一声,意识到自己被车撞了!

  飞出去一米半以上之后,我的两条腿竟然站住了,回过头来看时,是一辆从饭馆停车场上飞快倒车出来的桑塔纳,我心中暗暗叫苦。

  活动活动身子,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腰部也不见疼痛。我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把驾驶座上那个目瞪口呆的狡猾胖子敲了出来。胖子一出来便说,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我给了他一个冷笑。

  二十米之外有整整一个球队的酒酣耳热的大汉,我只要叫一声,就够这个开桑塔纳的胖子喝一壶——至少那两桌满满的酒菜就有买单的了,而为酒菜预算的公款可以让他们拿去洗脚。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放过了这个胖子,回到酒席上。如今我偶尔感到腰间酸疼,却不能确定那是因为桑塔纳,还是因为和女人性爱过度。

  在深夜里,单吊一索男曾经有过用啤酒充饥的经历,也曾经喝啤酒来解渴。某个晚上,我又感到饥饿难耐,楼下的长沙粉面馆早已打烊。我想起冰箱里还有两袋方便面,自从扔掉热水器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吃它们。

  干啃方便面送啤酒吧,我打开冰箱,发现两袋方便面在五月份就已过期。

  《重庆森林》有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就在5月1号的早晨,阿武开始明白一件事情,在阿May的心中,他和那些凤梨罐头没有什么分别。

别有忧愁暗恨生

  打开空调之后,我会仔细地调整风向,让宝贵的暖风吹向床头。什么其他杂事都不应该影响这项手艺活儿。

  《天下足球》中“五佳扑救”的背景音乐是什么?这个念头一动,让我一整夜烦躁不安,一直到子夜十二点之后,才想起应该调一调空调的风向。

  星期天的晚饭是和球队一起吃的,纵欲过度加上满场飞奔让我疲惫不堪地赖在椅子上,已经没有说笑的力气。包厢里的电视在放丰田杯,突然屏幕下方滑过一行字:美军活捉萨达姆。我叫出声来,还有哪一届丰田杯比这更有戏剧性?

  回到家里,我得把一星期上班、出差、踢球积累下来的身子和脏衣服都洗了。电视里是阿森纳的球赛,我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我娘,她正在看乒乓球赛,我说难道我爹不关心活捉萨达姆吗。

  上周我娘病了,到医院吊了两瓶水,我娘说还是偏方管用。我心想,偏方不过是后来抢了西医的功劳,这个世界的劳绩真是充满偶然性。

  我娘问,“你最近去看过你外甥女吗?”当然去过,它抱着我说“我爱舅舅”,并且在我扒完饭要偷溜的时候哇哇直哭,不让舅舅走啊!把我感动得不行。

  “五佳扑救”背景那个忧伤的女声是什么?我简直抓狂。齐达内第三次荣膺世界足球先生,马卡报和队报将其与迪斯蒂法诺、贝利、克鲁伊夫和马拉多纳并列,尊为第五代球王,也有媒体不以为然。但如论如何,总不能拿呲牙咧嘴,被中国商人盗版来替润喉丸做广告的罗那耳朵和优雅的齐达内相提并论。一次联赛冠军或世界杯冠军都没拿就当了两次世界足球先生,那半两霉干菜,也高攀上鲤鱼一起煮汤了。

  “五佳扑救”背景那个忧伤的女声是什么?我中了偏执狂,不依不饶。打了两个朋友的手机,没结果。打北京114,拿到中央台的114。打中央台114,拿到中央5的电话,打过去,“无网络”。接着又打中央台的114,回答是只有这个电话了,明天再打吧。

  中央台的主页上信息丰富,像北京的道路一样塞车,但就不让人们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新闻垄断害死人,计划经济害死人。最后我找到中央五台某音乐编辑的信箱soccermusic927@hotmail.com,把丫加为msn好友。

  小时候,眼保健操的背景音乐中,有一个声音说:为革命,保护视力!

不知心恨谁

  倘若抛开童年不算,我曾经犯过两次典型的偏执狂症。一次是在这两日,我搜天刮地要找中央五台《天下足球》的某个背景音乐。一次是近一年前,我逛遍深圳大小商场,为的是一种名叫白糯米的宁波酒。

  十月初在上海突发后遗症,我又花几个小时访问了十数家商场,死活要找那白糯米酒,但终于一无所获,落得郁郁寡欢。

  圣诞节快到了,我连续不停听六个版本的silentnight,男女高低音,我只觉得打唐以来都没有这么寂寞过,寂寞得好想去死,寂寞得淫贱不能移。

  别怪我写了六百首诗就整天叫自己唐以来,毛主席说六亿神州尽舜尧,大家都是夏商以前,唐以来已经很谦虚。历史学家考证出日本人是杨贵妃的后代,你让关公怎能忍住不拍马战秦琼?抗战八年,搞了半天是因为玉环和貂蝉一场醋海兴波波。如果我饱含泪水,是因为我爱得深沉。如果我看得遥远,是因为我站在李白的屁股上。

  别笑我穷人也过圣诞节,如果这乐子都不让找,我非寂寞得七窍流鼻血不可。寂寞是一种朝着死亡或者幸福的小步舞曲。我买来厚厚的新棉被,买来电暖器,捂得自己和这三十平米的房间一起发汗,不是为了治疗风湿,是为了治疗寂寞。

  我缩在单身公寓里甘心一索,新都市男女则合租两房一厅,你浇园来我织布。同一个屋檐下,即便真是处女,也只能算个副处。若是那坏男人企图采补,美眉还可以将计就计,反吸他元阳呢。总之阳关独木,大家顺眼就好,老鳖吃党参,枸杞长在梅花鹿的粪便上——互补。

  睦邻友好,有凤凰卫视的时事评论员说中美关系,引二哥家言“君子和而同”,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正派男女合租而不同居。

确实一索男

  昨天晚上,唐以来最宽容的文化网站尚书屋里几位尖酸刻薄的名流邀请我在买买提用晚饭,我捎上半包麻辣糟黄瓜就去赴宴了。酒足饭饱,这些人便忍不住要摇滚一番,提议去看电影《手机》。我执拗不过,只好随喜同去。

  电影里,张国立扮演的费老用四川话回顾他出轨前后的心路历程:“同一张床睡了二十年,确实有点审美疲劳!”

  四川话把“确”发音如普通话的“错”,错实有点审美疲劳,张国立何等沉痛至此!

  这个风寒日丽的中午,我想,是不是快到冬至了?

  一位小师妹的BF嘴巴漏风,把她叫成前女友的昵称了,小师妹说:我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委屈。我用几十种视角和句式劝慰她,仅此一次,不过是技术失误,千万不要冷战扩大化。往事不要再提,如今才是唯一。我还说,这种口误我也曾经犯过,算不得什么。现身说法,割肉饲虎。小师妹天真地问:真的吗?怎么敢相信唐以来会这么愚蠢!

  临近下班,唐以来最穷的董事长韦汉万斯他爹发过来一句话:南宁人说“冬至大过年”,排气扇把油烟和葱蒜的味道吹满大街小巷,混合着肉菜的香味和杂乱的人声,感觉暖乎乎的,很有节日气氛。

  果然到冬至了。应该吃鸭子,再不济也要吃鸡肉,不过单吊一索男呢,回家打开取暖器,吃一盒干豆角扣排骨饭也就很幸福了。

  下载了十几首披头士的歌曲放到MP3上,我边讲电话边打开MP3,走出办公楼。

  第一首歌竟然是harddaysnight!“我靠,捣乱的吧?”我心中悲愤地想,过了一会儿,letitbe,真是让你暖和暖和你还上炕了。这四个尖酸刻薄的年轻富翁,让天下多少穷小子跟着没头没脑地感动和着迷啊,还以为是唱出了自己的心声。

  行笔至此,我越发觉得自己是很单吊的,一点偶数也没有。写了一年多单吊一

  索男,确实有点审美疲劳。

光阴的架势

  星期二早上我在浴室里刮胡子,刚一仰脖子,忽然感到隐隐疼痛,伸手去摸,在咽喉部位有一个坚硬的隆起。

  这个坚硬的隆起好一阵子让我心神不宁。午饭过后,我还是去红会医院了。上一次去看病,应该是在初中一年级,因为鼻血流不止。掐指一算,已经是十八年过去。

  专家门诊的中年男大夫用两指一探那隆起,蹦出一句:“淋巴发炎。”我说唉,还以为淋巴发炎一般都是在腮帮子两侧。他轻描淡写地说:“你说的也不错。”

  换回十八年前,我会不会因为这样一个隆起去医院?不会,两年前都不会,除非这个坚硬的隆起大得象米兰·昆德拉的名气。

  时光荏苒,我的心虚。偶尔顾影自怜,我的身材还是值得自豪的,然而腰部已经耷拉了,臀部还会远吗?

  说到发炎的可能原因——我前几天去了一趟丽江,那位男大夫来劲了,他侃侃而谈在玉龙雪山和新疆的经历,并且掏出新考到的导游证书给我看,“不用买门票了。”他的笔长久搁置在处方单上没有再向下挪动一丝的意思。

  在丽江酒吧街上,我在冬日的水边脱掉了外套和毛衣,带着艳丽风骚的红帽子,晒着怎堪回首那般懒洋洋的阳光。酒吧里,一个锅灰似浑厚的老嗓子在唱:“朝爱暮别,我的爱⋯⋯”后来我看到店主自己刻录的这张CD,上面写有两个英文单词:LeonardCohen。

  多么揪心的阳光和下午啊!

  晚上的纳西古乐宫里,七十三岁的宣科说:“哪里有什么纯粹汉族的音乐,哪里有什么纯粹纳西族的音乐呢?多少年过来,音乐都是你一点我一点的混杂了,别的事物也一样,人也一样。你随便拉来一个人,检查他的基因啊,DNA啊,哦哟,哦哟,杂种!”

  他坐过二十四年牢,他厌倦那个nothinglikethesun,他那么老了,还是如此幽默,如此自傲,我心里掠过一丝好笑:这不是一唐以来嘛!

  罗大佑说,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罗兄这句话太弱了,是光阴自己带走了光阴的故事。许多年之后,我会回到丽江那条水边的酒吧街上,在怎堪回首那般懒洋洋的阳光下回忆:她那令人搜肠刮肚的笑啊!

鲜花插在牛粪上

  昨天深夜里,我在紫荆城大门口等到一位大学同学,他刚和女孩儿看完电影,我们一块儿去吃夜宵。到饭馆坐下,我点了一个蚂蚁上树、一个清炒土豆丝,加上六瓶啤酒。

  粘糊糊的蚂蚁上树端上桌来,同学便开始讲“最后发现一只小老鼠”的故事,那女孩儿无所谓,饥饿难忍的我却有点点恶心了。

  这一类的故事还有“在飞机上呕吐”、“看电影打赌”、“花生巧克力”、“剃须球”、“火车上吃油条的大脸乘客”等等,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人恶心。

  更深的夜里,我感到尿意盎然,慌乱中钻进一个公厕,里面污秽不堪,人满为患。我采取站姿,凑合着胡乱尿起来。尿了大约五六分钟,思绪已经深沉翻滚了几次,我惊讶的发现膀胱里的压力始终如一,尿意不减。公厕多么污秽啊,我又恶心起来,这尿尿何时是个尽头。

  然后我醒过来,一边庆幸着没有尿床,一边摸起来,上自家卫生间尿尿去了。

  似乎随着年龄增长,男人抗恶心的能力也日见高超,一方面是将就了现实,一方面是拿自己开涮。靠近三十,我的这种能力却下降了,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也如此。

  有一天,一位可爱的朋友在MSN上和我说话的时候突然沉默,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因为我刚才想拉屎⋯⋯,不过后来又给憋回去了。”

  我还有一位闲人朋友,终日只觉光阴难度,日头难熬,变着法子折分磨秒。为此他不惜把每日例行的大解分成一日三次进行。为了保证肚子里有足够的量可资每日三次的消遣,他不仅要适当暴食,还必须统筹规划,在头二次大解的时候量入而出,把握分寸,保证第三次也一样充实着内容,包含着深意,酣畅淋漓。

  就这样,折腾和规划,他每日杀了无数时间。比起这些,“鲜花插在牛粪上”已经是相当风雅的事情。西部的人们也拿牛粪来充当燃料,食品可以放在点燃的牛粪上烤。

  事实上,干牛粪有秋天稻麦的香味儿。

街头暗号

  即便是猥琐男排成长队,用自行车堵在京珠高速公路上也不能阻止春节到来。几万人拥挤在体育馆买火车票的新闻已经卖出好价钱,还有的人们往机场赶,深圳街上的人日渐稀少,过节的时候,他们都成了乡愁的侯鸟。

  车祸却多了起来,我在出租车里,听着交通台急报的事故此起彼伏,不禁冷汗直冒。

  兴奋的香港货柜司机加大油门奔向春节和原配妻子,却一直奔到了天国。

  去年此时我写过一篇《伤风败火》,今年,脸上没有痘痘,床头的避孕套已经用得一个存货都不剩。

  中联大药房的店员热情地向我推荐货架最上一排的国产避孕套:“有大号的,有小号的,这个是有双层延时功能。”

  “不,我要杰士邦,有杰士邦吗?”我不为所动。

  显然他不熟悉这个产品的上架位置,搜了一会儿,在琳琅满目的套套中间找到了花样繁多的杰士邦。我挑了一盒“七彩缤纷”和一盒“优质超薄·草莓香”,店员十分尽职地提醒道:“杰士邦只有大号的,没有小号的。”

  他怎么什么都懂!我羞愧得简直要掏出一个避孕套一头钻进去。

  傍晚,我和朋友约好饭局,出门走到八卦一路的Y字路口,暮色薄薄的落下街区里。

  “8号公共汽车站怎么走?”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问。费老说,白驹过隙。白驹过隙之间,我想到:一,我不知道8号公共汽车站在哪里。二,网上很多文章都说了,深圳街头尽是借问路打招呼下迷药的匪徒。三,这个男人拄着拐杖,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似乎是个盲人。

  8号公共汽车站好像在这边,也可能在那边,“这样吧,我带你过去看看。”我带了一下他的左胳膊,示意他跟着走。他过马路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和谨慎,不过又似乎没觉察人行道和马路之间的坎儿。是不是盲人?弱视?有这样的弱视吗?

  我很小心地不时带一带他的胳膊,说不清楚是怕脏还是怕迷药。恰好是逆风而行,我有意走前半步,这样总该没法喷迷药了吧?我瞥了瞥他的木拐杖,很细,抡到我后脑上,估计是以卵击石。

  后来他没有谢我。在夜色中,我看一眼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是寻路的茫然,没有下成迷药的失意,还是被我搞蒙了。

大年廿九

  农历二十九日,我胡乱吃过中午饭之后,在家里搞卫生。过年了,平时搞卫生不会涉及的角落,这次难免都要一一清理到,房间的布局也重新调拨一番,这随心所欲地谨算是独身和租房子住难得的优势之一。

  照一个单吊一索男的标准衡量,我的房间平素是比较干净整齐的,但我仍然整理出了七、八大袋的垃圾,包括翻都不曾翻过的杂志、诗集之类。一个看似整洁的房间竟然能够淘出这么多垃圾,想一想,如果在春节之前如法淘一淘我们的生活,应该能看到多少虚无的意义!

  我姐夫突然决定要去广州过春节,打来电话叫我一起去,我说算了,你们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过好了。

  我从前有过和女朋友两人一起过的春节,有过几个单吊一索男搭伙过的春节,如这次这般猝不及防地一个人过,还是头一遭——但我心情十分平静,表现出一个唐以来头牌单调一索男的优秀素质。

  下雨天,搞完卫生洗过澡,室内清新的空气让人感觉似乎更冷了。我在被窝里蜷了一会儿,决定去吃云南米线。想想那滚烫的鸡汤,多么诱人!

  顶着一路细细的冻雨走去,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明显少了许多,街道看上去干净而诗意,没有什么秘密看上去也挺美丽的。城市和诗一样,读的人多了,就不能算好诗。

  那家云南米线已经休市了,我不死心,一直走到跟前确认黑灯瞎火才罢休。退而求其次,只好去吃肯德基。三块鸡加海带蛋花汤是二十五元,怎么衡量都没办法和十二元一份的过桥米线比美。

  好又多商场里挤满了人,我突然想到一个句子:好又多商场里挤满了利欲熏心的人。

  我想买一个温酒桶、几瓶花雕和清酒,加上半斤熟牛肉。没有找到前三样东西,我对牛肉也就失去了兴趣。假设商家是精明的,则让人不得不怀疑深圳人的品味。

  在入口处我买了几件红彤彤的春节挂件,都有“福”的字样。只能如此了,女人来月经红彤彤,我过年也红彤彤。

单吊一除夕

  二十九那天晚上,我在好又多商场扑空,硬撑着又到附近的七十一买了三瓶五年陈的花雕。买到酒,多少觉得这年可以过了,心里像铺好一条柏油路一样踏实。高兴之余,又给自己添上三条内裤和两双袜子。

  回家收拾好酒,把红色的福字挂件挂上,一索男开始过节了。半夜,我带着睡意看完半场阿森纳对米堡的联赛杯球赛,阿森纳尽遣替补和年轻人,输一个球不值得太懊丧。但是电视上看到深圳发布的红色寒冷讯号,让我觉得没有温酒桶会空辜负五年陈的花雕,减损节日气氛。

  大年三十,睡了个懒觉起来,步行到附近的沃尔玛继续搜货。到底还是没有找到温酒桶,商场里满是各种功能古怪,品目细分的商品,连酒架都看到了,就是没有温酒桶。人心不古,我继续惊叹深圳人精神生活质量的恶劣,饮食格调的低下。

  我在浙江乡下见过一种设计巧妙的温酒桶,那其实是一个双层壶胆的酒壶,外胆装热水,内胆装酒,可以放到火上加热。想想看,古人用这样的酒壶温酒吃牛肉,在雨雪天气,在有竹蓬的窗内,看着院里的芭蕉或者江上的船。

  经过和商场工作人员细细商讨,最后我买了最具备温酒桶功能的替代商品——一个六棱磨砂花瓶。在酒水柜台,我确认这花瓶可以容纳一般大小的酒樽,并且买到了三瓶真露清酒。单吊一索男的这个春节,过得真是穷奢极欲,我感叹道。

  购物欲刹车不住,我又买下两个红彤彤的挂件和十六朵康乃馨。

  商场好多人,除了利欲熏心没有更好的词来形容那种熙熙攘攘。相比之下,街道上干净冷清得不像是一个住人的城市,人少得连想扑头党都找不到。

  从沃尔玛回家的路上穿过一片草地,草地上一株木棉花开得正浓烈,花下一对中年男女在谈情。数十天前的一个清晨,从这株木棉树向南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发现了一具年轻女尸,后来警方把征求破案线索的悬赏通告贴到我的楼下,赏格是一万元。

  梁朝伟,你还干吗?

  破天荒地在肯德基吃了年二十九的晚饭,我到底没有让自己在麦当劳吃除夕年夜饭——好险,这是我们的节日,不是美国商人的节日。和朋友的同事们在顺德餐馆酒足饭饱并且赢了一些麻将钱之后,我决定大年初一中午要在隔壁那家小肥羊吃个肚皮滚圆。

  这个除夕,我娘在我舅爷家吃饭,我爹在我伯父家吃饭,我姐姐跟我姐夫在她小叔子家吃饭,不知道我哥哥在不在他自己家里吃呢?而我,到底蹭了一顿饭吃。

  这真不是属于单吊一索男的节日。

追忆似水年华

  早上洗澡的时候,我终于心满意足地刮掉蓄了足足三日的胡子。摸一摸幼滑的下巴,心里琢磨:是不是有一个规矩,大年初一到初三不能扫地刮胡子?印象模糊,但无论如何我已经执行了。单吊一索男的好处就是如此,可以不执行已有的规则,还可以执行没有的规则。

  我确知道一些地方的规矩是从除夕到元宵不得扫地理发刮胡子——为什么呢?中国女人产后要坐月子,否则身体会跨掉。西洋女人产后晒太阳、沐浴放纵不误,还能在奥运会上拿冠军。非我族类,必怀异志。

  摸摸下巴,抚今追昔。因为遗传,我到底不能长出络腮胡子来,这偶尔是我心头隐隐的痛憾。我曾祖父在清朝做四五品的小官,赶时髦拍过几张西洋照片,照片上他老人家留的就是山羊胡子,看上去很清朝,一点也不伟岸。

  桌子上有一瓶真露酒,是昨晚没喝完的,凝着一宿之冷。昨天我和几位朋友到珠三角边上的一个小城吃了两餐饭,才吃牛仔肉,又食西江鱼。困倦不堪地回到家中,喝上一口温热的清酒,等待阿森纳的比赛,我幸福得就像一个韩国人。当然,今非昔比,我还看儿童画报那会儿,朝鲜小朋友每天在阳光和鲜花中成长,丰衣足食,而几万韩国小朋友被卖到美帝那边儿去,骨肉永别,命运凄惨。

  凌晨一点,我调好两点的闹钟,预备要看皇马的比赛,然后躺在上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五点,从不失手的闹钟这次玩忽职守。洗手间的灯光飘到真露酒上,幸福带着轻微的忧伤。电视机开着,节目已经停止。电脑也开着,我上网扫一眼,刚才的比赛齐达内没上场,喔,错过了也不可惜。亨利不上场,我一样着迷阿森纳的比赛,而且执着胜负——昨晚大胜米堡的足总杯比赛实在是近来世界足坛少有的精彩赛事。

  这么算来,阿森纳更好看,我爱阿森纳甚于皇马。于是我尿尿然后继续睡觉。

  昨天向那个小城出发之前,我和朋友们检查了一下随身设备:看上去相机比人头还多;有人带了GPS,这样就不会迷路了,心里很踏实;这时候一位朋友说哎呀我忘记带对讲机了!大家便有些黯然,如果途中失散,没有对讲机会很危险;幸好队中一对情侣告诉大家,他们带了一只小狗,人们才又放心并高兴起来。

  牛仔肉和西江鱼都是难得的佳肴。我曾经在这个乏味的小城工作过三年,许多年过去,江水清澈许多,那些餐馆却都还在老地方。我给还在那里的好朋友电话,不巧,他回四川过年了。

两声调笑

  下午过去,傍晚将来,我被小外甥女折腾了几个小时,离开姐姐家,坐车往自己家赶。和南方都市报预告的不一样,天气还是挺冷,靠近傍晚之后就更加阴郁。

  从车里看出去,街上的人和车都开始多了起来,那些春节的侯鸟又回到这个阴郁的城市——一个春节就这样过去了。电话和短信也锐减到凄清的地步,我于是把手机的振动改为响铃。

  路上的车行有些阻滞,前行不久,看到一辆白色轿车半斜半横在路上,它要拐进旁边的一个巷子,但是巷口被一位老人拉的板车挡住了。板车上满满地装着竹子编的箩筐,堆得高高的,有些失控。从巷口的马路上人行道是一个窄窄的小斜坡——深圳的人行道一般都如此设计,那位老人恰恰在这里控制不了他的板车和箩筐们,面对逼得紧紧的白色轿车,他手忙脚乱,一脸惶恐。

  或许是为了避让身后的车流,白色轿车也不得不尽量探入巷口,近近的逼着那个板车。只要有个好心人帮那位老人轻轻推一把,就能解决这个困境。我的车开过去了,我没有下车做热心人,甚至没有回头去多关心一眼。我们的城市里,满是这样进退维谷、无人怜悯的尴尬。

  如果需要煽情,我应该细细描写老人的单衣和白发,但我想单衣是因为劳动产生热量,白发只是应该怪罪岁月。

  回家打开取暖器,上网来,读到两句话,一句是搜狐总裁张朝阳说的:“现在中国仇穷仇得有些变态,几乎没有正义和良知;同时崇富也崇得有些变态,只要能富就是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一句是复旦诗人郭钝说的:“1644年6月6日,满人入京,为中国电视剧事业作出了杰出贡献。”

  一声叹息,两声调笑。

他妈的星期天

  西历公元二零零四年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三,也就是农历甲申年元月初七的傍晚,我咂摸嘴边的春节味道,琢磨着第二天就要开工上班,穿西装打领带,心中很不是滋味。暮色四合,那车远去,给单吊的生活平添了一份凄美与柔情。

  这时候接到一位同事的电话,约我晚上饮酒作乐。我诧异地问,怎么明天要上班了,今晚还有精力狂欢?我的同事把惊讶开了个平方返回来,说:二月一号才上班啊,明天上哪门子班?

  噢,这个单吊的春节过得可真够糊涂。后面这两天假期好似凭空多出来的,搞得我很兴奋,深夜里,我不能自已,借着酒意和大伙儿玩捉迷藏。

  农历甲申年元月初十一的早上九点,我醒来了,埋怨着自己浅薄的睡眠,原计划的球赛没有约成,该如何打发这最后一天假期呢?挣扎起来打开手机,您猜我看到了什么?我赫然看到手机上的日期,不是我以为的西历二零零四年元月三十一日,而是西历二零零四年二月一日,也就是公司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单吊一索男,上班啦!

  我给同事拨了个电话,对方又把惊讶开了个三次方:你怎么还不上班?大家忙着拿红包呢!

  这件事情何止蹊跷,简直凄惨。我不得不认认真真地起床,打开音乐,沐浴洗漱,熨好衬衣——经过一个假期,熨衣服的技术已经退化。接下来,我还得下楼到洗衣店拿春节前就交洗的西装,最后回家脱下便装,完成沐猴而冠的全过程,上班去了。

  这个过程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我确实磨磨唧唧,开工利市?它从来不会是一个值得指望的数目。

  公元一九三二年,匈牙利民间音乐家RezsoSeress在法国写下名曲gloomysunday,几十年来,据说听完这首歌之后自杀或者自杀前在听这首歌的多达100人以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许多现代乐坛名家都演绎过这首阴气森森、向往死亡的歌曲,中文有翻译为黑色星期天的,有翻译为忧郁星期天的。

  我说,他妈的星期天。

我的耶稣,我的姓名

  那一夜北风吹破牛皮,东八区的人已睡熟了十三亿,天竺大食一带的夫妻正忙着创造人类。我抱着被子琢磨齐达内的球技,秃头球王以芭蕾之力笑傲天下莽夫,他的停球卸泰山如托鸿毛,传球入千军如探囊,进攻视群豪如匹夫。终场前不久,他在小禁区内作出招牌动作,双脚交替抹球,转身三百六十度连削带打过了对方中后卫和门将,射空门竟然不进。

  我把慢动作看了,取暖器拍遍,叹史上少了一个流芳的经典进球。

  这一场对手是瓦拉杜力德队——这个名字你爱记得不记得,该队一名球员的大名却不妨一记,该场球评叫他:杰瑟斯。

  球评叫到他名字的时候我就笑了,人家怪不容易取了耶稣的姓名,表达对圣人的致敬和跟从的诚意,奈何到了五千年文明古国,为尊者讳,愣叫成了杰瑟斯。

  东西方文化差异有多大?我这楼里给孩子们开的钢琴暑期班就比古筝班贵上三十元

  人民币。

  唐初时避讳李渊祖父的名字“虎”,溺器虎子就改叫马子,否则今天“抽水马桶”名字要雄浑得多,叫“抽水虎桶”。这个避讳指虎为马,实在马马虎虎,但不致于让老百姓没地方屎尿。明朝的皇帝姓朱,于是禁止人民养猪杀猪,则要阻人发财,断人活路——挨千刀的。

  后来中国人都习惯了,即使读翻译的外国书报,也很难看到姓马克思、恩格斯的人,似乎伟大导师从来没有过亲戚子嗣。他们改名叫马科斯了——连输入法都替您准备好。上帝!如果上帝不能阻止玛利亚生下耶稣,他总该能阻止中国人继续这么谨小慎微,低眉顺目,自甘委琐。

  好了,忘记我们象贝克汉姆的罚球一样歪曲的灵魂,继续足球吧。在另一边的海布里球场上,蒂耶里·亨利禁区左侧前对两名后卫,一脚力拔千钧的世界波轰破曼城队大门。这十年前后的足球真是属于法国人。

  前进,我的阿森纳,与球俱进!

思春的冬雨

  八点,我在闹钟之前醒来,推门到阳台上看: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我随手打开洗衣机,叹口气,回到被窝中,然后打开手机,不一会儿它响了,队长打过来的。

  情知不好,果然,他建议取消球赛。不就是有些思春的冬雨,冷了点吗?我十分十分不情愿。

  跟对手合计取消球赛之后,我顿时又有了睡意,蜷一蜷被窝,心想,就连唐以来都这么无聊,别人还不该闷到抽筋?怎么忍心取消球赛呢?

  陪伴我三年多的四腿圆凳坏了一条腿。这个寒冬我在屋里用取暖器,可能就把木质烘脆了。我转身看看床头的花瓶,大年三十那天买的康乃馨已经枯萎去一半。

  二零零二年四月底,在乌镇绵绵的梅雨中,我和我最好的朋友武器海喝着几乎滚烫的花雕酒,吃我冒雨到对面街小店打包来的炒菜,商量旅途的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走。武器海说西塘乌镇的小桥流水人家虽好,但每个来到江南的人,都是做梦要找到“杏花春雨江南”的地方。我说,西湖上还有一个“杏花春雨江南”的模糊影子,可能性更大地方是无锡一带的太湖。可惜,那边我不熟悉。

  后来我们还是南下杭州,看西湖去了。西湖一样是细细密密的梅雨。武器海说西湖十分美丽,但不如他想象那么美。每次看到西湖,我都觉得它比我想象中更美丽。

  武器海比照的是华丽的宋朝旧梦,我比照的是杂乱粗俗的都市今昔。“杏花春雨江南”的典故从哪里来?我真不晓得,有朋友用狗哥搜来的结果,是元初人虞集的一首《风入松》。古龙写过一篇武侠小说《剑花烟雨江南》,把第一个字按原典改过来,是“杏花烟雨江南”。

  网上关于西塘照片有一座出现频率很高的石拱桥,丰满圆润的桥洞似乎超过了半圆,两边刻着:“上下影摇波底月,往来人渡水中天。”武器海感叹,这幅烂对联,放在别的地方就不是个玩意儿,放在这里却对味的很。

红尘一骑妃子笑

  黑龙江是中国最北的省,但不一定是最黑的省。有人扬汤,果然止沸,前些日子人神共粪的宝马案已经被沉默和不沉默的大多数人忘却,现在网上最流行的话题是:崔永元认为冯小刚抓到了他的痛处,他当街说,我不理解电影局为什么能让这部电影通过。

  牛三斤不曾在北京生活,他无法想象在大巴上人被挤得两脚离地的样子。我在首都做过四年渴望挤上大巴的沙丁鱼。北京人那会儿管大巴不叫大巴,叫公汽。没有挤上车的人们渴望司机大爷不要关门;上了公汽那块踏板,人就希望门趁早关闭。罐头里的沙丁鱼鄙视挤不进来的沙丁鱼:大葱能和水果儿比啊?

  崔永元不会去挤公汽,在我们的世界,他被大爷允许常年免检通过。一旦有人惹毛他,这样的威胁是发自本能:大爷怎么不把你丫喀嚓在外边儿?

  那部电影不光是审美疲劳和做人要厚道,别忘记了插曲:“关明波,关明波,你的媳妇儿叫苏秀莲。苏秀莲让俺问一问,最近开车能撞人吗?”别上一根签字笔,怎么还会有平常心?开宝马的当然也不会把人当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霸道!让你不得不尊敬。

  一天刚从出租车下来,我总觉得大腿后侧部位的裤子上有刺儿,手掳过去摸不着,稍微走动它就蛰人。我想一定是司机放在座位上的竹席垫子作怪。虽然裤子拉链不会总为女人开着,但我确实是一个裤带很松的男人,我在办公室里把西装裤子脱下来,翻找那枚如鲠在喉的细小的芒刺在背。

  有人对待性爱的态度比较严谨,有人则不。我有位女性朋友最近又去做了人流,她黯然销魂的说:“我怀疑我有一天会死于妇科病。”死于妇科病,这话说得多么达观,多么有气魄。

  情人节来了,办公室里流传一个花心测试,我操了一操,结果是:你只对自己的情人感兴趣,你的花心程度等于零,简直可以说是世上最专情的人。你的眼里只有情人一个,根本容不下其他的异性。就算有人想追你,你都可以视若无睹不为所动。

  我靠,老实人吃亏,今年的情人节,这《唐诗三百首》是送定了。

僧敲月下门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参差多态乃人生幸福的本源,这个寒春如此妖娆灿烂。冯小刚拍了一部电影,葛优脱了一回衣服,崔永元骂了一次大街,我的朋友林黑先生写了一篇板砖体散文:谁扒了崔永元的奶罩。多事之春,煞是养眼。

  为什么有人喜欢在海滩山林里做爱?根据我的拷问,这个妙处在被旁人看见与不见之间。中国的文字模糊多义,不适合搞科学和哲理,却最好用来写诗。比如中文里的同义词近义词,妙处就在似与不似之间,和海滩上山林间做爱是同理的。

  我举林翁大作标题中的一个词为例:假如以乳罩作为中性标竿,奶罩就是一个性感得近乎放荡的近义词,胸罩好像是一个金属制品,文胸则让人联想到刺绣和图案——歌声离女人的身体远去了,胸衣,透着东方的古典和优雅,含蓄和保守,封建和诗意。

  如果要写一部时空跨度特别大的艳情小说,熟练的把玩这些词是必须的基本功。

  BRA?本来只是个中性的英文单词,后来给香港娱乐圈用烂了,总是在第一时间让我联想到一堆肥腻不堪、腥骚泛滥的白肉。所指比能指要淫荡得多。

  今天下午,与我稍微有一丝联系的一家论坛因为语言问题不妥了,那是一些不当的言论或内容。六位不速的有关人士团团围住论坛的网管,基本上,那六位让网管在还没弄清楚惹祸的是能指还是所指之前,就充分领略了什么是不可抗拒的威严。后来我听说,那些不当的言论或内容与最近鸡生的病有关。

  他妈的,早说过了,在我们的语言体系中,鸡从来就不是好东西。

人间四月芳菲尽

  家里的拖鞋坏了,我在阳台上无意地发现两个夹子,在拖鞋裂缝两头一头夹一个,在买来新拖鞋之前,还可以凑合穿几天。

  感谢那两个夹子!半小时之后,我已经沐浴熏香,西装革履地站在楼下的马路边。虽然曾汗醒了两次,这一夜还算睡得踏实,所以人很精神,像一头西藏的野驴子,看到从云南方向迤逦而来的马帮,全都是风韵颇佳的丽江母马。

  上了出租车,寒暄几句,司机说:谢谢。他说谢谢的方式十分柔和,显得很有教养。我说您可能是深圳最有礼貌的出租车司机,他说,现在我还没拿到执照,

  不过相信我会是,深圳的司机都是农民军。

  我们随意地聊起来,他刚来深圳一个月,之前在湖南,是一位医生,因为医疗事故被吊销行医资格。我安慰他,每个人都有触霉头的时候,虎落平阳,下地凤凰——当然我没想举自己作例子。他半郁闷半无所谓地说:会的。

  车快到公司的时候,他已经说到这里:“人不光要有财富,还要有人的精神,要善待自己,也才能善待别人。”我想,他的话题像出租车的计费表一样升华,这时才尴尬地发现,我上车之后,这位有教养的司机光顾和客人说话,忘记打表了。

  “没事,”他给我找钱,“算十五块吧。”我笑着回答他,嗯,是这个价钱。又似乎善意而隐约地看到那次医疗事故的一些原因:在我们的文化中,有教养的人多少都有点散漫,我们有一个顽固的印象:在魏晋风流的黄金时代,教养和散漫是成正比的。

  到了这二十年,不管是行医还是开车,一律向西方规则看齐。除了有教养,一位绅士还应该是严谨的——如果你有志成为一个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诗人中的小西,手机中的战斗机。

  在作品《冬天的出租车司机》,小西写到:零点五十分/我下车,付讲好的价钱/在最后一家打烊的饭馆里/取到白菜饺子/佝着腰身赶回家中/路灯一直照到远处/两边的乔木被夜里突至的冷空气冻伤。

龙最卑微的亲戚

  拜仁慕尼黑是世界上最有钱的足球俱乐部之一,它球衣胸前的广告一年卖1700万欧元,比皇马和尤文都多,睥睨西班牙、德国、意大利群雄。在德甲,拜仁可以轻而易举地买到对手俱乐部中最好的球星,而那些球员以加入拜仁为荣——霸道,让你不得不尊重!

  单吊一索男因此十分讨厌拜仁,也憎恶没有骑士尊严和光荣的德甲。我喜欢英超,生为艾弗顿人,一辈子不进利物浦的门,给再多的钱也不进。我喜欢意甲,生为罗马人,就一世操拉齐奥的蛋。这是基本的、粗糙的感情。

  拜仁慕尼黑在冠军杯下一轮将撞上老对手皇马,紧张起来,就忍不住上纲上线,俱乐部规定自己的球员:不许提皇马这个名字,提一次罚款5000欧元。所以主力前锋马凯对记者说:“我很期待和西班牙那支穿白色球衣的球队的比赛。”

  队长卡恩说:“我已迫不及待地想与奎罗斯执教的、主场叫伯纳乌的球队交手,这将是伟大的比赛。”

  在《一九八四》中,这种费劲的话被称为“新话”。强权之下总少不了许多避讳,有时候它们是笑话,有时候它们是心酸。

  深圳是一个新城市,但基本没有什么新话。比如说麻辣小龙虾,深圳人或者跟北京人叫麻小,或者跟长沙人叫口味虾。这种生鲜美味活着的时候,专在阴沟泥湖里吃脏东西,所以武汉人吃它是不吃头的。去了上半身的小龙虾煮熟之后,会蜷缩成一团,武汉人称之:虾球。

  武汉的菜市场上,卖小龙虾的人把虾上半身掰了,扔到地上,只拿下半身给买家。神经不死的上半身举钳张目爬满菜市场的地上,被日常的人们踩成许多无规则状。

  雍正时候的福建督学俞鸿图犯了一些事,被处极刑。他死得仓促,没有给刽子手送红包,刽子手便来了个腰斩。腰斩之后的俞鸿图满地乱滚,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连写七个“惨”字。

  别以为你是棵白菜,别以为你不是小龙虾。

淡黄色的高坡

  我们的归宿不是美国就是坟墓。两天之前,我的朋友火车用一封只有一句英文的电子邮件告诉我,两个月之前,他已经离开北京,去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医学院开始博士后生涯。生活中难得目睹一件比原计划顺利的真实事件。

  我出差北京的安排一推再推,到底没能见上他一面。去年十一月我和唐以来最会购物的蓝鸣凤到北京玩了几天,回到深圳,刚推开家门就接到火车的电话。那时他刚刚从西安去北京拿到签证,然后在一家小公司打临时工,准备今天四月出国。

  他竟然没有提前半天给我电话,生活此起彼伏,阴差阳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企图埋怨生活捉弄人,但生活总是像郑振铎一样振振有辞。

  1998年,火车写下:“我们去刨小蒜/我们看麦地/一群群暗褐色的乌鸦红拉拉的喙/落下来啄食幼苗/我们虚张声势惊走他们/风很大/半导体里的天气预报说“北部”的时候/我们的老师就解释那是说我们的家乡”。

  没有华丽,没有颓废,没有宏大,没有解构,没有深沉,也没有出水。我一直认为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诗作,但许多人不这么认为。那些人说他们自己是诗人,我靠。萨达姆被活捉那天,蓝鸣凤梦见萨达姆给了她75万美元现金,幸福几乎让人手足无措。我一直觉得蓝鸣凤是一个妙趣横生的女孩子,“你好能挖苦萨达姆!连做梦都紧跟国际形式。”

  在福州的武器海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很少见面,但偶尔一起旅游。我们很少对饮,但是每饮必醉。几年之前的一天,这个被朋友们称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后一个魏晋风度的男人打来电话:“我看到一个人的诗写得比你好。”

  谁?他说:“一个叫火车的人。”我回答:“我要告你扰民。”

不思蜀

  阿森纳在本赛季第三次以二比一的比分战胜卢布切尔西,与第二名位置上狗追狗追的曼联分差拉到七分。英国的媒体这样评价博格坎普的传球:他把完美无暇折叠好的餐巾放在自己的前臂上,把进球的机会像餐后红酒一样端给了维埃拉。这么优雅的文字出现在足球报纸上,只能献给阿森纳。

  我也踢完了这个周末的第三场球,两腿僵硬地坐在白与蓝餐厅里,听一位大学同学向他的两位女朋友描述,在他十岁那年,比他大五岁的表姐如何夺去了他的童贞。

  饭后他们要去吃地摊烤羊肉,疲惫不堪的我推却不过,就从了。出租车走街过巷,一直来到莲花北立交桥下。浓密的草坪和整齐的灌木中间,人行道上,一个中年男人在引燃木炭火,旁边已经有一个衣冠整齐的客人在等候。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有隔夜乃至陈年的尿骚味,但此间的风不错,隐约感觉到初夏的清爽和悠闲。

  木炭点旺了,那个男人把铁丝网架上,烧了一会儿,打碎红透的木炭,然后开始在铁丝网上刷油。“炭火能用到晚上一点。”那男人说。他叫老魏,也有人叫他味精。

  我们点了羊肉、鸡胗、鸡皮和茄子,还要了啤酒,坐在小矮凳上烟熏火燎喝。

  客人陆续地来,操着北京口音、东北口音和广东口音跟味精打招呼——看来在这个草坪街边地摊吃烧烤是他们夜生活的经常项目。

  烧烤的味道挺好,我们边吃边喝啤酒,扔了一地竹签。会不会有城管来干涉呢?

  我正想着,只见味精突然停下操作,两手把铺满烧烤的铁丝网抬起来。一辆小卡车刚刚停稳,过来一个手持钳子的人,夹着四方形的烧烤炉,把炭火倒卸在地上,将炉子没收上车了。

  整个过程中,那人不说话,味精不说话,旁边的客人也没有一句话,让我看得津津有味。城管的车开走了,味精走过街对面,从公用电话亭边的灌木中抽出一片铁皮,拗拗折折,又成了一个简单的烧烤炉。

  给客人坐的小矮凳则是放在另一头的灌木丛里,而烧烤肉食和饮料需要专人往返家里去拿,那人拎满东西回来,见味精在把地上的炭火收拾上新的烧烤炉,便说:唷,来过了?

  又烤了几轮,味精踌躇满志地举起一瓶啤酒,向所有客人敬酒,大家都陪着举瓶干杯,那一瞬间,世界大同,唯有快乐,真是人间乌托邦。

  吃完茄子已经是十点,该回家了。我让朋友们上了先到的出租车,自己正等来一辆车的时候,路的另一头又过来城管的卡车,下来一个手持钳子的人,又一次把味精的炭火倒掉。我坐上出租车,从车窗看见味精到电话亭边拿出铁皮。这一回客人们不那么平静,稍稍有一点骚动。

我们拿快乐没办法

  春天的周日下午,我和一位大学同学在某处偏僻的书吧喝啤酒,他连叫几声没意思,站起身来,回香港去了。我索回家中呆坐未几,接到另一位大学同学的电话,他刚刚抵达深圳机场,约我晚饭。

  那个星期二的晚上,一帮同学挤在包厢里唱歌,照例是把大学时代流传的罗大佑、童安格、郑智化、崔健、黑豹、郑钧一路唱下来,于是就唱到《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这首歌让我们都想到一个人:马加爵。

  外地同学像约好了一般轮流来深圳,也绝不同时来,好让我耗足两个星期的快乐时光。十年前,我们把宿舍里的长腿方凳全都倒过来,装上几百个啤酒瓶子,上上下下,到楼下卖了换酒喝。如今他们已经不大喝酒,有的因为要开车,有的因为要生育,有的因为有太太管辖。

  上一篇单吊一索男是2月23日,到今天恰好一个月——这么说多少带点例假的意思。这一个月时间里,我又去了几次立交桥下的地摊吃烧烤,其中一次得以见识十几人规模带轻武装的城管队伍,面对平静月色下的简陋烤炉和平民夫妻,他们庞大得像《魔戒》中的几十万半兽人大军。

  我问味精,怎么来这么多人?“不是一拨的。”他似乎懒得回答这种好奇的问题。从北京来的朋友喷着酒气说:“好恶!”他是一个酒后爱打架的男人。

  北京也有城管,但我没有细究这个问题。

  三个月之前的一天,我去姐姐家吃饭。正好我一位小学女同学到此地求医,借宿姐姐家中。她呆在客人房里没出来吃饭,只让她先生跟我说,很想见见我,但实在病痛得难以起身。

  后来她确诊出是癌症,便辗转北京去寻觅良医了。

  停写一索男的这个月里,偶尔也拣到些轻浮的佳句,让我蠢蠢欲动,想把它们缀成一篇。三十岁了,不写下来的事情,很容易就忘记。但我想,我曾经浪掷了大好光阴,何苦怜惜这几个句子。

铁马冰河入梦来

  上周六和大学同学一起爬惠州的罗浮山,围坐吃晚饭的时候,台湾大选局势已经明朗,阿扁冻蒜。座上群豪吓得面有菜色,以为台海硝烟味近,而股票将会大跌。随后国亲要诉选举无效,这晚饭才吃得稍微安心一些。对呀,对小康中产的小民来说,哪里管你蓝绿左右,公义和阴谋,他们只要看护好家中的两亩三分地,躬不逢其盛。

  在罗浮山脚的宾馆,面对浴室镜子,我忍不住赞叹自己的身材和肌肉。最后到底抗不过自恋,拿起数码相机喀嚓了一张,看看照片,猪啊!美实在是一种经不起推敲的事物。

  只要不打仗,快乐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只要我说:“乐乐呢?乐乐哪里去了?”我的外甥女乐乐就觉得这是最来劲的事情了,钻进我怀里笑得乐不可支,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奥斯卡之夜赢了整整一支球队的魔戒三公映了,我贪恋那些高山峡谷的优美和铁甲剑气的华丽,但是感觉三不如二,于是我把过去这一个月里最好的赞美给了阿森纳,给塞尔塔之役中冰王子博格坎普那舞蹈一般的晃动和传球。

  报纸如此赞美:这足以让坐在替补席上的雷耶斯想起家乡的弗拉门哥舞,那种狂乱颤抖后的小步回旋。

  昨夜又是一个畅饮之夜,我们喝了数不清的啤酒。凌晨醒来,衬衣还套在身上,台灯、电脑和电视都开着,冠军杯球赛已经开始了,阿森纳战泰晤士河下游16站地铁外的斯坦福桥,皇马对摩纳哥。

  蓝军主帅拉涅利说:“如何才能阻止亨利?只有带一把枪。”布莱克本主教练索内斯也说,看到亨利就想拿把AK47把他干掉。为什么是AK47而不是M16?

  因为前者是恐怖分子常用的武器。

  但这一夜的主角不是亨利,他的同胞齐大内倒是在伯纳乌星光四射,马踏千军,一传一射奠定胜局。深夜里偷偷摸上MSN,收到一个好心的警示:“如munro1@hotmail.com要加入谈话,请取消,它是病毒。请转告您联系人里面所有人。”我认真地转告给机器人小布,它回答:我的兄弟们现在有接近50万的好友,而且是点对点的好友哦,有的甚至是忘年之交啊!

英法联军

  我一直渴望能找到这样的酒楼,二楼临街,有窗口可以推出去,近近地看到街上人来人往;三四个人围坐的小桌子,点牛肉、砂锅豆腐和凉菜来下酒,在雨天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如果是北方,下雪的声音轻微得像一只白鹅在漫天乱絮中独飞。

  这种酒楼在中国的城市已经绝种了。

  上周四的晚上我连喝了两顿白酒。先是陪朋友相亲,桌上有河北捎带来的白酒,这是相亲的有利因素。媒婆是一个体格风骚的貌美徐娘,她被我认定为相亲的不利因素。

  相亲出来,夜空飘着捉摸不透的细雨,我打车到几公里外一家酒楼看望北京过来的朋友。桌上还是白酒,一起晚餐的还有一位法国男人,竟然也是个酒徒,“ALE,喝酒。”他说。

  包厢里电视在放前一夜里皇马对摩纳哥的比赛,说起齐大内和亨利,我们迅速相谈甚欢。喂,老表,法国队前任队长的名字怎么发音?“德尚”我靠,敢情和中文发音一模一样。我朋友不怀好意地说,你俩谈得不错,要不晚上住一块儿?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法国老表的英语也比较水,说到贝克汉姆的老婆就不很敢发音:vic⋯⋯,我朋友反应快:victoria!我说喔,咱三个里你的英文词汇量最大。

  喝完白的喝啤的,法国老表说,他妈的,拿破仑和小布什一样,都是见鸡巴不躲——傻逼!他难过地摇摇头,家有逆子,恨铁不成钢。

  酒酣耳热,在倒寒的绵绵春雨中回家,只觉得天下大旱,唯我湿身;又觉得天下滔滔,唯我干涸。几天之后的深夜里,我抄袭网络名剧《分家在十月》的开场白写下这么一段话:我已经很老了,老到记不得很多事情。但是,对于多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的斗争,我却始终难以忘怀,那是2004年的3月,一个多事之春,尚书屋文化论坛的人们被卷入了一场深刻的触及灵魂的争论。

  许多人暴露出来本来面目,许多人变得面目全非,运动的前夜是寒冷的⋯⋯用美腿美女的话说:要是会二指禅,这人非指奸了全世界不可。

话说比利时

  可能是闰二月的缘故,近来的天气又白又冷,像魔戒中那位神箭帅哥的脸蛋。

  早上出门时只穿长袖衬衣的我已经有点水莲花般不胜凉羞,傍晚下班出来,但见夜空如漆,雨若倾盆,饥寒交迫的我几欲昏厥过去。

  “通常在这样的天气,我都会在上班路过的DJBAR买一杯DJ喝。我绝不喝袋装的速溶品牌,而BAR的老板用DJ机和新鲜的DJ豆亲手磨出来的就有一种天然的清香。或是因为亲手研磨的缘故,这清香中还有丝淡淡的忧郁。老板也是Hou的Fans,所以我每天都会特意早起半个小时,去那里叫一杯DJ,然后坐在高背椅上一面啜饮,一面enjoyBowlingHou那低沉阴郁的相声。”

  或许你会记得这篇搞笑的短文《极品小资生活》,是啊,小资的基本素质之一是重视天气,衣裳厚薄适中,遮阳伞和雨伞交替着带。

  最近市面上颇有几个滥用发言权的牛人运交华盖,时不利兮天气不好。国际的大气候和国内的小气候一旦共同决定了什么,单吊一索男这样的小人也未敢翻身已碰头,比如说,我就被某文化论坛的领袖封了帐号。原因是——我瞎编一个原因看您信不信:论坛的领袖从自己做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搞双重标准,不作表面文章。

  1940年5月15日,希特勒下令纳粹德军在马斯河边集体小便,好让打扮成河水的尿液熏死驻防布鲁塞尔的英法联军,“那个撒尿的男童只是拯救了城市,而我会拯救他们的灵魂!”两天之后,比利时首都沦陷。

  丫真能想啊,如若西线是女兵,回头还不得用爱液淹死敦刻尔克那40个师?领袖说:顺带连美国101空降师也淹死,就别让他们63年后还去伊拉克用民主换石油了。德国女兵纷纷请战,她们说,报告领袖,这场月经是迟早要来的,迟来不如早来!

  有一个酸秀才去找欧阳修比试诗艺,途中看到一棵长有两个大枝杈的枇杷树,便吟诗:“路旁一古树,两股大桠杈。”正好有高人路过,随口为他续上两句:“未结黄金果,先开白玉花。”酸秀才一听,不错呀,咱一同找欧阳修比诗吧!走不多时,秀才又吟“一群好鸭婆,一同跳下河。”高人续道:“白翼分清水,红掌踏绿波。”秀才这下给激起万丈诗兴,高声吟道:“诗人同登舟,去访欧阳修。”高人忍不住笑说:“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羞。”

  哦,原来高人就是姓欧的。

思想家

  西装革履地走出楼门口,空气中飘有烧肉的味道,小店的女孩子在给盆花浇水,马路边一排会脱皮的大树,有一个女人和狗散步。他们提醒我,这就是深圳,这就是单吊一索男的日常生活。

  一个巴适的睡眠和一次快速的飞行之前,我还在另一个城市里,享受久违的鱼生、狗肉、烤韭菜和油泡猪大肠。我打车去寻找一处极富盛名的桂林米粉,它曾骄傲地告诉市民们,好的桂林米粉在吃完之后,碗底不应该有残剩的酱汁。它为吃粉的人提供免费豆浆。它总是在下午之前就卖光米粉,早早收档。

  出租车司机陪我在那条路上几次往返,到底没能找到这家古怪的店,我流连而惆怅地确定:它消失了。

  在新城区,变化比宝马车开的还快。南湖边上华丽而密集的高楼,恢宏不似此地应有。那个叫不释卷的书店换了看店的人,书架上也没有了厚厚的诗歌民刊。官方而光鲜的大广场忘记为市民设计长椅,就在树荫下撒几个小板凳,给偶尔路过的人拾来休憩。这个城市在深圳的西北偏西,太阳却比深圳的毒辣很多。

  我的爹妈身体很好,而且有他们的开心事情,收拾房子,含饴弄孙,或者是经过三伯父家的时候,享受满山满田野的绿油油春意,怒放的木棉花和美林花,浓香喷鼻的柚子花,我爹说,一村子的猪粪牛粪都掩盖不了的浓香。但是我不动声色地看到我爹脸颊上的老人斑,我妈手上的皱纹、额上的白发,心中一阵揪心的慌乱,就抱着侄子出门玩儿去了。不得不承认,一旦回到传统的环境,我是如此善于回避现实,如此不善于表达。

  韦汉万斯喜欢商场里的自动扶梯,他叫那个“老电”。在我带他玩了三十个来回之后,他承认我确实是个厚道的人。饭桌上,他说:“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竹笋。”我妈嘲笑道:“两岁大点儿的人,什么叫‘从来’呢!”事实上,我侄子快三岁了。

  钻进破败但不文物的老城区,我意外地发现杜康大排挡依然在那里。它原本是一家不起眼的排挡,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在这里吃了数不清的油泡猪大肠和梅子蒸罗非,喝了无数啤酒,灌倒无数人。那时候,店里的伙计开始穿上黄色的劣质文化衫,后面写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从而博得我青睐,把这里当作定点食堂。

  如今的杜康并购了其他排挡,霸占整整一条街的两岸,但它依然是一家排挡,一家巨大的排挡。在饭桌边,几个女工用巨大的水盆搓洗一筐一筐的南瓜花和南瓜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风吹,许多小黄叶从长有古老水渍的狭窄街楼边落下,洒了一地。

  我更惊讶的是,当年的公厕还在那里,只是不再收费。男女之间只是半墙之隔。七年前,我在这里尿满一啤酒瓶,然后扔开瓶子继续尿了十几秒钟,让一旁的朋友目瞪口呆。

  2004年4月4日清明节的凌晨,我在昏乱的快步中左手轻扬,把一张靠背椅甩出去十米开外。身后的朋友愣道:又发酒疯了?另一资深朋友半在人间半梦刘伶,很有把握地赞叹:唉,我总是做不到像他这样随心所欲!

刘伶不知何处去

  上飞回深圳的班机之前,美女打泼了一袋粉饺的甜酱,好一阵子狼狈,候机楼熏得满室喷香。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我发现我把外套落在酒店衣橱里了,便给我哥哥发手机短信,托他取回衣服。短信末尾这样写到:“不说你不重视,名牌货啊!”

  我爹妈和我说到三伯父山村里的怡人春意,正红的木棉花和白色的柚子花在怒放,喷射出一村子猪屎牛粪都掩盖不了的浓香。当真是田园胜景,轻易不见我爹妈如此赞叹一个农村。

  波音737带我俯瞰从内地到广东的差距,我心里琢磨着深圳和纽约的天渊之别,再回过头来细想内地农村和城市的鸿沟,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我还很小的时候,三伯父家里仗着壮劳力多,已经混成了万元户。餐桌上鱼肉山珍,天天都是过年的水准。敞门摆酒,来的都是客,好生风光。如今的他们也不过是在温饱线上打拼罢了,门前屋后,纵有万种风景,更与谁人说。

  我又想到童年时就读的小学,二十三年前它宛如一个永远的花园,四季花开,蝴蝶飞舞。再后来楼建多了,树越来越少,一个优雅的校园变得满目疮痍,死皮赖脸,人不人,鬼不鬼。

  二十三年,按理说GDP增长了近十倍,上海和深圳这样的地方光鲜得白天只见洋人,晚上只见射灯。秘密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三伯父和他的儿子们再努力都没用。

  “稠稠的一窝汤上来,白得晃眼睛。取调羹一尝,鲜得耳门子嗡地一响,我感到浑身都是舌头,在一伸一缩地舔。朋友连问几声咋样,我都傻了。”这是今天在一篇访谈文章里读到的,猜猜这写的是什么?吃人。

  “趁我傻着,朋友赶快把保护母亲河的捐款合同拿出来让我签。我一脑空白地签了名,这顿美味顿时升值为五万人民币。”对面的人为了做好事不惜请有钱人吃人。吃人的人也不太糊涂,他说:“总之我这根舌头该割下来,向全国人民谢罪。”他还说:人多的地方都是毒源,俗话说“吃个热闹”。这话多清楚!真未必尽如鲁迅先生所说是冷漠而麻木的看客。

  昨天晚上,唐以来最好的诗人发现自己失去写诗的本能,确实陷入了农村一样的失望之中。刘伶不知何处去,杜康依旧笑春风,中国人,活得太明白了。

别为我哭泣,阿森纳

  “在未爱上东方美玉之前,朱媚本人就是这种感情游戏的高手,她精心缔造了曲折复杂的销魂谷,其中又有遍布机关、极尽奢华的销魂宫,以自己的美色与媚术广纳天下风流侠少以玩乐,让诸多恋色的武林中人趋之若鹜。”

  昨天在网上读到这段评论古龙小说的文字,无巧不成书,今天早上,一条南非国的新闻扑眼而来:四美女开宝马绑架俊男,对其进行惨无人道轮奸!

  正文还细细写道:“这4个欲火烧心的女淫魔把艾瓦特拖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厚颜无耻地扒光他身上的所有衣服,像饥肠辘辘的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真不懂得自爱,我看了心中嘀咕,当然,我并不知道自己谴责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个诲淫诲盗的美好世界哟,那些四字一组的形容词和副词多么考验我们的定力!

  昨晚八点半,我在楼下的客家菜馆给北京来的朋友洗尘,事实上,是他从旗杆那边走来,抗拒了湘菜馆烟熏火燎的肉香,艰难的选择了客家猪肉汤。晚宴结束已是快十一点,寂寂人定初,我的海布里,这是大战前的不凡宁静吗?

  我一直把阿森纳意外失去上届英超冠军一定程度上归咎于:去年此时我停写单吊一索男。所以一个月前,枪手们气盖欧洲,势夺三冠,我忙捉起了这支谨小慎微的笔。到凌晨快四点的时候,阿涅利喜极而泣,兰帕德高歌狂奔,我依稀地确认:曼联和切尔西夺走了我的足总杯和冠军杯之梦。

  换台。好一会儿,我才能暂停阿森纳之悲,开始为皇马祈祷——另一边的艺术足球大师们在作最后几分钟的挣扎。然后⋯⋯,齐达内马失前蹄,皇马兵败摩纳哥。好一个呜乎哀哉的夜晚!

  关上电视,关上台灯,翻身仰视室内的无边黑暗,悲痛地涌金莲继而天花乱坠,我终于承认足球是一场和人生一样的恶梦。我久久不能入睡,心想,是不是只有一次手淫才能稍减这人生的大恸?

  这个忧伤弥漫的早上,一索男忍住心中的疼痛起了床,瞪着血红的眼睛冲出家门。电梯还在二十楼,我蹲下系鞋带,怎么右边的皮鞋脏了?哇塞,俩鞋子一圆头来一方头,一公一母,我竟然穿窜了。

  套用官方的话说,真是两星期未有之变局。

因父之名,故作单吊

  那个傍晚我赶往梅林水库踢球,夜灯中细雨绵绵,迎来一场惨败。一早上推开窗,凉风扑面,依稀有北方入秋的错觉,叫人挂念牵牛花。

  单吊二索男是我电脑里一个记事本文件的名字,顾名思义,它记录的是我写的第二批单吊一索男,一共十几篇凉薄短文。后面自然就是单调三索男、单吊四索男,目前写到了单吊五索男。

  最近市面上出了一本书《单吊一索男》,不是我写的。闲话说,不雅不登堂入室,不俗不源远流长。照我看呢,单吊不过是一些把家常话说清楚、说得有趣的练习,揣着一颗赚稿费的平常心是写不好的。无论如何,感谢有人和我一起分享周星驰的啤酒广告,但他赶着王母娘娘叫大姑–想沾点仙气,格调不高,只能算单调二索男,要多二有多二。人本无单吊,心中有索男,唱戏的穿龙袍,丫怎么可能成得了皇帝?

  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昨天说,北约出兵没有地域界限。好一个夏侯雅伯,瞅这名字的古雅劲儿,中国人吗?朋友是从三国时代时空穿梭过来的吧?有够酷,怕怕呀!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小西。这个名字本来有向前辈高人致敬的意思,而且带一股水粉味儿,不够高明响亮。上QQ搜索叫小西的,一把能抓出几千个来。两千年,我又取了一个名字:高草。这个倒是有够原创,带一种凄美柔情的气质,彷佛专门为文化网站的论坛版主量身定造一般。有人说这个名字谐音不雅,也有人说这个名字太过文酸。

  2001年,我终于迎来一个伟大的名字:林大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从此我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气势磅礴的名字的时候笑弯了腰。

  还有爱读武侠小说的才子给它对出了下联,一曰陆小凤,一曰江小鱼,都是晚来天向雪能饮一杯无,称兄道弟的才俊啊!

  是的,是的,您知道我下边要说什么:2003年的夏天,它来了:胡不饭我,这个气势磅礴的名字——噢,不,林大鸟就已经足够气势磅礴,胡不饭我,这个名字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品质,它得霸占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

  您为什么不请我吃饭呢,同志,小西是我的昵称,请叫我大名:胡不饭我。

桃花潭水深千尺

  那一整天,美腿美女就像台风来临时候的一把风铃那般笑个不停。“今天我太有桃花运了。”她说。帅哥同事给她写信,赞美前一天的晚餐上她青春靓丽巧笑倩兮令人昔日重回;帅哥师兄向她吐露衷肠,此物最相思;前任领导在上课到一半的时候给她打长途,相约下半年同去某个远方;就连搭公汽都俊男搭讪献媚。她算了算,前后有六个。桃花铺路——用成都话说,巴适得左脚打右脚。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我最近还是时不时来月经。有一位移居德国的女性朋友和德国闺中密友切磋例假期的养生之法,说到忌受凉不食生冷酸辣之类,德国女人哈哈大笑,东方人真是九曲十八弯呀,我生冷不忌,这么多年来还不是好端端?

  过几天赶巧是德国女人的倒霉日子,伊尝鲜试了一次东方女性的养生,末了叹一声:原来⋯⋯肚子不疼了!

  切尔西和利物浦两家球队热炒换帅方略之际,有报纸感叹因丑闻下台曼联前任主席慧眼识英雄,他对弗格森的赏识赢得了整整一个时代的红魔王朝:“马丁·爱德华兹虽然喜欢钻到女盥洗室偷窥,但他看男人的眼光很准,这不是钱能买来的。”

  十五日晚上,我赖在成都大世界广场的露天吧椅上,喝着啤酒,吃着钵钵鸡,感叹空气悠闲,美女如云。一位派驻成都的高薪同事提醒大家切莫贪恋锦城,虽然秀色可餐,勾兑的可能性却太低了。

  这个我相信,比如成都有一家递纸条的酒吧,灯影朦胧,男女旖旎,风光好得凶险,但据说很少有一拍即合的,成都美女即便在酒吧里也喜欢勾来兑去,几次三番,曲径通幽,移步换景。

  我去过这家酒吧,喝啤酒憋得膀胱叫疼,钻过滚动速配男女资料的电子显示牌,来到小便池前,对面墙上照例也贴有荤笑话一类的条幅。我看看不对啊,哪里有荤笑话都这么长的,还挂得老高,我们扶鸟而读,多么费劲啊!踮脚眯眼看时,但见四个大字:沙僧日记。哇靠,原来是我朋友林长治的大作呀。显然不是用来搞笑,而是用来标明品味和格调的。

  成都电台专门讲吃喝玩乐的嘉宾说他看到一美女肤如凝脂,“手指勾一勾都可以拌一盘儿凉皮!”美腿美女评论:咳,听起来是铺了一脸粉,还很不紧致的感觉。

  嗯,果然是美女,有美女的看法。

汉语言文学

  这是十分惶惑的一天,我爹妈经过广州来我所在这个城市,美腿美女出差山水甲天下的地方,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从北京来出差,而我将请假一天。

  去年秋天我路过广州搭乘火车去上海,睡过了头,将将赶在火车开动之前几分钟才上了车。无独有偶,但这次没有这么幸运,惊醒我的是七点半美女在去机场途中的电话,而不是五点二十的闹钟,此时我爹妈已经早于列车时刻表的安排抵达广州火车站有许久。一阵冷汗之后,我开始给广州的朋友打电话。

  晚上十一点许,我和几位大学同学酒饭毕,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棕榈树的枝叶投影在人行道上,影子参差得华丽,让我感叹这个世界每一寸土地都有欧洲的痕迹。

  家学渊源格调不低,我那不到两岁的外甥女感到自己要大便的时候,会委婉地告诉她妈妈:有鸡蛋!这曲笔多么接近童话!人之初性本善,然则学坏太容易了,今年春节造访过数家亲戚之后,每逢人比较多的聚会场合,它总要发人深省地一问:“谁放的屁?”惹人尴尬。

  这种天真无邪被它那位唐以来的舅舅看到,难免推论及汉语言文学等等。

  股市兴盛,万众欢愉,人民都想当有钱的猪狗。晚饭,在西夏王的露天饭桌边,同学们享受过烤羊腿和啤酒,钻进资本市场的概念海洋和政策密林,我想起林黑先生一篇大作的标题:咬字不能分开念,便对同学们说:博弈不能连着读。

关于哭的笑话

  小时候有一首名叫《笑比哭好》的流行歌,我总听成《小屁股好》,觉得歌手很直抒胸臆。我侄子韦汉万斯和他的表妹王乐乐都是不爱哭的孩子,至于他们的笑呢,有时候包含着干笑、无厘头和假装甜笑的成份,让我怀疑究竟是我们在逗他们玩儿,还是他们在逗我们玩儿。

  有一次韦汉万斯哭了,牛小孩儿坐在长沙发上嚎啕,我爹妈看得心疼,便想过去哄他。牛小孩儿边嚎啕边说:“你们不要过来,我还没有哭够,我哭够了你们再过来哄我。”他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内心,很明白自己的需要和大人的意图。

  即便是唐以来最好的诗人的姐姐和姐夫也未能免俗,乐乐还不到两岁呢,他们就开始拿唐诗喂她。年轻的父母喜欢让孩子久不久在客人面前露一手,以确认自己受压抑的聪慧和艺术天赋即将中兴。我常常得提醒我姐姐,“别老让乐乐表演,她不乐意数数儿就算了。”

  饭桌上有爹妈带过来的腊肉、野菜和辣椒骨,我埋头痛吃,大快朵颐。我姐夫喂乐乐吃青菜,乐乐管青菜叫“绿绿”。这回吃的是麦菜,乐乐咬了一口,咏道:“粒粒皆辛苦!”

  这孩子一定把绿绿听成了粒粒,她可能误解这是一个表演邀约,也可能就是想埋怨麦菜的味道。如果是后者,确实有点唐以来。

  晚上起了凉风,我躺在床上几度不能入睡,朦胧中把汉语诗歌史理了几遍。肚子有点疼,应该是星巴克的冰块不够干净。后来我干脆爬起来读英国小说,读完最后一个隽永的句子,如泣如诉的情节在脑海中萦绕不去。洗了个澡,还是不行,只好又捧出体坛周报,让阿森纳的胜利驱散余音袅袅的人生悲歌。

  关台灯时我看了一眼,已经是三点多。我给子夜阅读作了一个比喻:这就好比夜里肚子饿,于是吃饼干。饼干吃得口渴,于是喝水。水喝多了,又要尿尿。尿尿溅到脚杆上,要洗脚,要擦脚,还要把毛巾放回原处。

不洗脸的忧伤

  足足一分钟,我处于毫无节制的“灰心、怨恨、活着没劲”之中,就连20米外狂奔而过的大巴都听见了我在球场上怒吼。一个星期之前,队长在酒桌上盛赞我“球技好,脾气好,从来不埋怨队友”。切。

  一位兄长级的队友劝慰道:“唉,这两天股市大跌,大家的脾气都挺爆。”

  我自知理亏和无趣,埋头传球,人笨不能怪毛主席,人穷不能怪齐大内,踢不好球不能怪周小川啊。

  有一个女孩儿最近梦见毛主席了,她怀着忐忑和激动,一路追着叫:“毛主席,毛主席!”这时候,梦中的主席缓缓回过头来说:“叫我泽东吧!”说实话,把这个故事写入单吊一索男,颇费了我一番踌躇。

  回到家中,发现不见了一张很珍贵的唱片,便把郁闷上升到宿命的高度,木立半晌。过十二点,我打湿拖把,拖了两回地。折腾出一身汗水,赶在中国对阿尔及利亚的比赛之前用热水冲洗干净,在卫生间里我想,为什么单吊一索男不可以写得优雅一点呢?

  我是一个很容易出汗的男人。有的时候,比如今早,我又想,如果一整天不洗脸,生活会怎样?

锅里飞出的歌

  午饭接近尾声,大人们已吃得心满意足,王乐乐双手拱起茶杯,不停地向大家喊:“干杯,干杯!”头顶上的灯突然灭了,又听到服务员小姐一声轻呼:“噢,对不起。”灯重新打开,孩子诧异而开心的叫起来:“天亮了!”

  切,哪儿跟哪儿啊。唐以来的外甥女说:“舅舅不抱!”不是怪唐以来不亲近她,而是福至心灵不要舅舅的“奉承”。

  我和父母一同下馆子吃饭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次——父母嫌这菜贵,一般人是这么想。至少我观察到了事情的另一面:饭馆氛围妨碍了淳朴的亲情。过于阔绰或者逼仄的尺度,周围很多陌生人,而殷勤得不自然的儿子更殷勤于对服务员发号施令⋯⋯。落魄地主家庭出身的我爹和贫农家庭出身的我妈摆明了不习惯被人服侍。

  我爹尝了尝锅里的一种植物,“乐芒算。”他象发现哥伦布一样笑起来,这是家乡的土话,奶浆根,党参的一种。我姐姐略通一些动词和少数名词,我听不懂土话,需要爹妈当翻译,但这不会太费劲,他们很熟悉翻译的方式方法,因为他们是我爹妈。

  又上来一道菜,我爹瞟了一眼,神秘地给我们一个苦笑:“高丽参叶。”

  前天,我妈说:“你老老实实结婚吧,找个人管你,我们不会逼你要孩子。”

  叔本华曰:“抒情诗,少年之作也。叙事诗,壮年之作也。”如今我坐在这里,光着上身,扛着爱情,穿着新的范思哲牛仔裤,写下这篇短文,心中充满忐忑和苦涩。

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可能是唐以来最气急败坏的一刻:我被惊醒,然后用两秒钟回过神来,飞机将在四十公里外于四十五分钟之后起飞。

  我冲进洗手间,刷牙,洗澡,热水器没打着,一定是插头松了,可是我没有功夫去修理这个——比起即将被毁掉的五一假期,冲个冷水澡算不得什么惩罚。我顾不上刮胡子,也忘了带剃刀,把风衣内裤香水相机和书一屁股塞进背包里,冲出家门,下了电梯,一路狂奔到八卦岭的Y字路口。

  “从哪里跑过来的?”出租车司机好奇地问几乎休克的我。我答非所问地说:“完了,不过咱俩都得努力,去机场。”冷汗混杂着热汗湿了我一身,又渐渐干燥。车一路狂飚,八点四十五分,我到达机场候机大厅,飞机没有如我所侥幸那样慈悲地晚点。我想象着钢铁怪物呼啸着直冲霄汉,心中百转千回,认定自己和一贯倒霉的唐老鸭是比翼双飞两个菜鸟。

  重庆是一个奇妙的城市,陡峭山坡上建起的摩天大楼,其密集须超过深圳,逼近上海荣华之地。大楼后面是乌黑的瓦房,鱼鳞一样排列,被雨雾温润过了,滋养着下面苟且偷生的小民。里面还零星穿插有国民党时期的建筑,曲折起伏地开满公车和出租车的道路,以及各种桥梁,如果有足够多的好建筑师,这会是人类最美丽的城市之一。

  据网上说,解放碑一带的美女就和电线杆一样多,我的好朋友通过手机短信对我循循善诱。走完解放碑,感叹这个城市之余,我使用一个夸张修辞格给他回复:“解放碑一带基本没有电线杆。”

  这一天深圳有微热的阳光,走在路上,又有遍身细腻的凉风。我和父母聊过天出来,看到一辆公共汽车在一处逼仄的小坡进退两难,真多亏你不是在重庆!我对它说,深圳这个城市总有它差强人意的地方。话说回去,那天早上我为什么误机?该不该怪前一夜那些泛滥得缺乏美德的酒水呢?无论如何,我应该知道,在嵇康和刘伶的时代,他们是从来不赶飞机的。

闻君一席话

  报纸形容足球场上的进攻之流畅有一个黑话,叫“水银泻地”。如果你亲眼见过水银泻地,或许会为这个形容的妥帖叹一声好。但是在阿森纳那种极端华丽的雄性进攻面世之后,再说水银泻地就力有不逮。我发明了一句,只是图个过瘾:他们的进攻就像用银子铺满整个绿荫场。

  怎么样,够阔气吧?

  昨晚我就看了半场水银泻地的比赛,曼联在老特拉福德迎战切尔西,这是一场舒展而细腻的比赛。吉格斯和小罗的几次过人都很像泥鳅,切尔西左路的集团进攻也很像野驴,这边一盆水银泻地,那边就倒上一桶,煞是好看。看完半场切尔西一球领先,我穿上牛仔裤吃晚饭去了。

  AC米兰拿了今年的意甲冠军,国际米兰又一次四大皆空,主帅扎切罗尼饭碗不保。十多年来,这家阔绰的俱乐部炒主教练成瘾,成绩仅堪比美中国队。

  倾向无产阶级的AC球迷奚落右翼的同城对手,其中引用了圣毛主席语录,大意是失败乃成功之母亲,你们继续慢慢失败。国际米兰球迷回应道:“毛主席?让他取代扎克的位置?反正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尝试无害。”

  昨天下午有朋友推敲我对韦汉万斯的爱,我认为那介于很爱和只爱一点点之间。这位朋友问到,为什么有人那么疯狂地爱自己侄子,爱到欲仙欲死的地步?我回答:疯狂的爱都是疯狂,不是爱。

  我的朋友显然被这句脱口而出的经典震吓住了,许久许久逃脱不出这话语魅力的阴影。她认为我真是唐以降最牛的人种,应该出国去祸害白种妞们。她还说她的同事在反复咏叹我的句子之后,都陷入了沉思——这显然很能满足我可怜的虚荣心,我偷偷想:喔,他们都不习惯和一位活生生的大师生活在一起。

推敲这事

  晚饭时间,我打光膀子在街边暴撮重庆火锅,红汤煮沸,白汤鲜美,杯盏拥挤而地面阔绰。迎着凉风,探筷子入火锅中,我感慨人生幸福的真谛也莫过于此,无非在炎凉之间求一身快乐。

  吃罢火锅,在夜色中走路回家,右边是酒吧、树影和下了班的工厂,左边是热闹的建筑工地,灯光照亮几个塔吊,白皙得如同月亮一般。我心中瞎琢磨着一些事儿,想起上一篇单吊一索男写到曼联和切尔西之战,原本我是这么构思的:切尔西的左路进攻如穿如梭,中路防守如封似闭⋯⋯,写的时候竟忘记了,变成另一个模样。

  今天偶然读到一位成名中年诗人的分行作品,题材涉及大事,反思我们的风雨苍黄五十年。诗作后面自然又跟几个帖子,赞叹这好诗。要和这诗人的成熟作品比呢,这一首远不能算好诗。但是一个成名的中年诗人刻意求变,并且力图摆脱十五年来哀莫大于的犬儒和畏惧,勇敢地切入大事和真相之中,值得我尊敬赞赏。相形之下,因为求变和急于表达带来形式上的幼稚退步,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随走随想,转眼来到自己家楼下,夜色中的人们都显得叵测。我想想自己的分行作品,曾经因为力求简约只剩下反复的比喻一种修辞。我又想想自己不分行的单吊一索男,因为贪图有趣,使得夸张的手法泛滥成灾。写字如人生,高雅和浅薄只不过是左右手之间,我们常常一不小心就俗了。

低哀歪就是自己干

  我刚摸一会儿报纸就想睡了,却替自己的手感觉硌应,便又洗一次手。

  关水龙头时它向后多退了半格,我心中一凉:失禁了?再看却没事儿。

  我可不想夜阑卧听水龙头,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节奏单调的噪音令人生厌。

  这年头,没有梦见圣人就算睡的是好觉。早起刷牙,接下一杯水,水龙头关不上了,国家的水资源哗哗地流,我的心中喜忧参半。

  关上水闸,收拾好自己,请假,上街买水龙头,顺便买一个下水管。我家洗手池下水管的盖子坏了,每次洗手,下面就哗哗地流水。我无所谓,

  却让美女受够了苦。

  在深圳开这种杂货铺的都是潮汕人,都是有钱人。年轻的店主总把盖子的“盖”发音为“慨”,把但是的“但”读成“叹”,如此讨价还价几回合,我便也唏嘘起来。

  早上的天气已经很热。回家来,干脆利落地换好水龙头。琢磨一下结构复杂的下水管,费一阵子功夫也换好了。蛰伏在洗手池以下的阴暗空间里,一身臭汗。

  水龙头是新坏的,那下水管已经坏了近一年,可见我能够接受漏水,不能接受没水——亦即:肮脏点儿好说,不能搞清洁就无法容忍。

  既然坏了一年的下水管都修了,就把坏了几个月的阳台和洗手间的灯也弄好吧!信不信由你,这几个月的晚上,唐以来最好的诗人都是摸黑洗澡、大小便的。

  灯罩很紧,天花很高,勉强够到的手解不开灯罩。我找了管理处维修的人,等半天不见来,眼看午饭时间到了。我干脆又去一趟管理处借他们的铝梯,那人看我要自己动手,乐得省事儿,顺水送我两个灯泡。

  拧开灯罩比装下水管费劲,但不费时间。几分钟后,我送还梯子,那人惊讶我的快速作大喜状。我又反思到,大光明当然好,但只要大体光明,黑暗是局部的,也将就。

  邱吉尔说:“民主制度是最坏的政府形式,除了人类历史上不断试验过的所有其他一切政府形式。”当然,引用到这儿话题就大了。

人们的梦

  送还铝梯出来,该吃饭了。楼下正看到一家新开的赣菜馆,做成酒吧的样子,名叫“俩居一室”。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我不用敲门,推门就进去了——推敲这事儿就是如此。

  推门进去是一个养有黑鱼的浅池子,竖起砖头砌的假山,假山顶上是彩色玻璃做的藻井,斜投进光线来。洗手间的门是瘦长的,看上去有两人高。进洗手间迎面是个孤零零的洗手盆,水四射而柔和,悬空挂有镜子。

  洗手盆后面,没有什么遮掩便是解手的地方,素混凝土,槽状。

  我要一个凉拌米粉一个汤,找靠落地玻璃的位子坐下。玻璃外的草坪边搭一条简单的原木平台,也摆有一份桌椅。再过去是厨房的室外操作台,一个年轻伙计正从网笼里抓出青蛙来,把它们摔死。他伸手进网笼时,青蛙们便一阵慌乱,他也有些紧张。摔得干脆,一摔一个死,倒省得青蛙更加痛苦。一会儿便摔了十几只。

  前天我赶去上班的路上,一条汉子从公车站闪出来,脸上堆满焦虑,他身后还立着个约莫四十的汉子。那汉子踌躇地说:“师傅⋯⋯”我停下,等他问路。汉子继续踌躇地说:“师傅,能不能帮我俩一个忙⋯⋯”我摇摇头,走了,余光似乎看到他无奈地转脸向另一个汉子。幸亏我不是个基督徒,我想。

  前天傍晚赶去踢球的路上,一辆摩托车停在路中央,后面打泼了油漆罐,白色的油漆溅开一地,还拖出长长一条车辙印子。做错事的少年手足无措。如今少见这么羞涩的少年了,我猜十分钟后他还会是这样羞涩地手足无措。

  踢完球,低头聊天,走向吃饭的地方。街头昏暗,我一家伙差点撞上路边窄窄的花墙上蹲坐着的一团人肉。定睛看时,是个团臂埋头的长发少女。

  昨晚,三个楼下饭馆的小伙计和我一起走进电梯,其中一个少年抽起烟来,另一个突然说:“电梯里别抽烟。”抽烟的小伙子便看我,我说,“还好都是男人。”他替自己圆场:“嗯,都是抽烟的。”我笑着说:“我倒不抽烟。”他一听,尴尬地便要把烟头往电梯墙壁上摁。我说:“不用,不用,下不为例好了。”

  这些天我一直盼望下场暴雨。今天下午,唐以来最乱的乱码对我说,真的要下暴雨了,天上乌云像屎一样一坨一坨的。而此刻,我真希望我有一根棒槌那么粗大的中指,献给生活。

名校春田花花幼儿园

  刚开始,是银行和大公司要名校毕业生。后来,征婚和交网友也点名道姓要名校了,如今连山贼这门很有前途的职业也打名校生的主意。

  很难说名校和非名校有多大差别,我甚至不肯定我的学校是不是名校。同学们在提及其他名校时,都表现出一种应有的倦倦的蔑视。这种对其他名校的倦倦的蔑视,似乎是名校毕业生才有的一种气质。

  涛同学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当谈起大学,他对母校的嘲讽和对其他名校的蔑视都显得那么冷静、客观、倦怠。在从度假村一样的深圳回北京一年半之后,他又来到北回归线以南,取得一份社会精英职位。

  “深圳今年很怪啊,五月底还这么凉快。”涛同学在和我去吃新疆烤肉的路上说。羊肉是他的心水,如果不顾虑他人的饮食偏好,他就总是会提议吃羊肉。我怀疑这与他一贯推崇经典正统的作风有关,毕竟羊肉属于远古的大祭三牲之一。他欣赏这样的人:“除非有一百年以上出版史,否则一本杂志实在不配成为读物。”

  是啊,深圳今年的天气古怪,少见雨水,至今凉快。每个晚上临睡前小便,我都在心中暗暗乞雨。但上天是踌躇的,不能为了我的心愿将他处的雨水挪用过来。

  涛同学回到深圳后,我也便随喜参加了许多名校毕业生的宴会。有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言:“五角也是钱,苍蝇也是肉!”还有一次,一位南开博士后在饭前反复吟咏四句醒世明言:“一个人在村子里有没有地位,就看村里的狗对他吠不吠;一个人在公司混得好不好,就看行政人员对他咬不咬。”真是每日都有进益啊,这些话刻画的是名校毕业生如今恶劣的生存环境,和他们委曲蜿蜒的谋生智慧。

  人生不是宽银幕,放眼看去,没有宏大的舞台。

  我的外甥女王乐乐给奶嘴取了一个名字叫“喃喃”。上个周末,王乐乐发烧了,大人抱她去打针,在医院外的街边她看到一株木棉树。不知是因为烧晕了头呢,还是被打针吓坏了,她指着木棉树说:“好多喃喃!”

面对七成的悲剧

  上一篇单吊一索男写到,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男人没有机会像好莱坞电影《勇敢的心》里的梅尔·吉布逊那样暴爽一把,面对铁幕高呼:“FREEDOM!”

  人生不是宽银幕,没有那么宏大的舞台,唯可研究“苍蝇也是肉”、村里的狗和公司行政部的人。

  这个中午我没有在公司食堂吃饭,拿一卷体坛周报,到外面觅食去了。天气意外地热,还没等我读到阿森纳的新闻,前胸后背就已经汗透,衬衣湿漉漉的贴着我。如果我说“读报日当午”,不知道王乐乐能不能对出“粒粒皆辛苦”呢?

  我不在公司食堂吃饭,倒不是为回避行政部的同事。昨天排队拿饭的时候,我抬头看到食堂的牌子写着英文:EATERY,学到一个好单词,那么食堂多少是一个帮助人进步的地方。

  对人类而言,人生是九成的悲剧。对个人而言,人生是七成的悲剧。为了攫取一分三分的幸福和欢乐,人们得付出汗水、智慧、学识,有的人还搭上鲜血和生命,然后,还需要运气——这缥缈游移的东西从不让任何人欲取欲携。一首情歌写到:“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出。”

  痛哉幸福。

  王乐乐发烧去医院遇见木棉树的时候,她的表哥牛小孩儿打来长途,问爷爷和奶奶:“妹妹乐乐病好了没有?要不要打针?”且不管这个电话有几分主观能动性,他们如此爱护对方,已经让我爹妈老怀大慰。牛小孩儿接下来质问:“你们来不来过我的生日!”还有六天,他就三岁了。

  我想说,孩子,请你们一定要勇敢地相互爱护,直到幸福。

  这些天工作很忙。晚上有一个同学聚会,因为加班延误,我索性就不凑热闹了,调转屁股去踢球。还算有不少妙语连珠的好球吧,一位年轻球队说,看我满场飞奔,他觉得充满了希望。

  晚上两点,本年度冠军杯决战,波尔图对摩纳哥,我曾梦想是阿森纳对皇马。我屁股汗涔涔地坐在这里,写下又一篇单吊一索男。

双城记

  广州也无非是这样——但广州不是东京,没有上野的樱花。所以重新开头:广州的空气比前几年好多了,虽然烈日把马路晒得虚脱。看着乱糟糟的交通和闲人,大口呼吸,多少有点儿亲切。

  根据我认真的比较,对于外地人而言,听懂广州话的难度与听懂韩国话的难度相若。有人批评广州排外,有人赞美广州宽容,真相是:失意的人觉得它排外,得意于此的人认为它宽容。我偷笑着揭穿这个小小的内幕,不过,如果一个人很有钱,内心又没有什么想法和品味,十之八九会是宽容的。

  大概也就是写下上面这些文字那么一会儿功夫吧,我便穿过酷暑,办完了事情。圣毛主席说,“事情正在起变化”,顺利得意外。

  我顺着烤鸡肉的飘香找到肯德基,叹一杯可乐,真有成仙的幻觉。广州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城市。不管在麦记还是肯德基,单吊一索男都是这样的:“一个汉堡,一杯中可乐不加冰。”不加冰的可乐已经足够冰冷,生活已经如此难以对付,闲下来别老看悲剧电影。

  这家肯德基就在购书中心楼下,饭后我一头扎进这个庞大的书店里,企图找到一些熟识的摊位。但这太徒劳,一切都变得陌生,连布局都变了,就像一个颠倒八卦的八卦岭。

  我看到很多好书,它们很贵,也很费时间。我想,与其临渊羡鱼,在书店里浮光掠影,鸿泥雪爪,我还不如早早撤退,抓紧时间读手头上的书呢。

  书店里的女人对电话说:准备落暴雨啊!我出到大门,果然是暴雨。许多人困在那里,对面对峙的三四个临时小贩,在大雨如注和雷鸣闪电中举起手中的折叠伞招徕顾客。而暴雨蹂躏他们头上的雨伞,显得飘摇。这些人为什么站在雨中延揽生意,而不是走到人群中贴身推销呢?我没想明白,拍了他们几张照片,成像总是模糊的,这我也没想明白,便灰溜溜的走入雨中,钻进出租车。

  在火车上我果然惜时,抱着带来的大部头苦读。知识就是力量,阅读使火车开得更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深圳。在中巴上继续阅读的乐趣,后来听一个男人说:“有下。”我一瞥车窗外,噢,我的站!我差点像一位鸿儒那样误点过站。

  路上看了近百页书,一时无法消化的知识在体内憋得难受,到了晚上,我春情萌动,觉得对比起自己来,世界都是那么柔软。巴西国家队最近一位冠军教头斯科拉里说:“不能40天不做爱,就是畜生。”

打电话说我爱你

  今早我问路的时候遇到一个漂亮女警察,清秀的头发扎在黑色警服后,嗓音甜美,笑容迷人。当我走在她指的明路上时,街角似乎还在回味我与她之间往来数个回合的彬彬有礼。

  警民一家亲,但亲戚也会别扭,还会借钱不还。两个月前的一天,我一位同事的女朋友开车等红灯时遭劫匪,匪徒在光天化日堵车抢了钱包,慢吞吞踱过路口扬长而去。后来我们在一处派出所院子里等录口供,派出所位于闹市中,周边高楼危立,逼迫得我尿意盈盈。四下没看见洗手间,实在抗不过了,我便去问接待处的女警察。女警察抬头扫我一眼,见我不是布拉德·皮特,就低下头,半晌,言语道:“这里没有厕所!”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也是牛小孩儿的三岁生日。晚上九点半,我打电话送去生日祝福,牛小孩儿从切蛋糕现场挪过来,只说:“我很忙,你不要打扰!”然后胡乱唱一遍生日歌,便挂了电话。

  我是在一家酒吧里打的电话——似乎有一年没正经泡过深圳的酒吧了,心里总想着有时间应该好好读书、赚钱、踢球、谈恋爱。那家酒吧临街有一扇大窗,靠窗是一方颜色和质地一般厚重的原木桌子和长凳,令美女幻觉是到了北京后海。

  酒吧回来的路上,溽热不散,虽然满街是风也无济于事。或许是头上那一轮圆月的作用,子夜的气压低沉起来。并不平整的人行道一边是皮肤粗糙的乔木们,另一边是电话亭。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年轻工人在亭里打电话,他坐在里面,据守亭子,紧握话筒。说情话的环境不算太好,但想想警察们每天在一栋没有厕所的大楼里忙碌,可比这辛苦得多。所以领导们视察时都要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话说回来,远方的姑娘啊,你那边是一煲文火精筛的小米粥吗?

万历十五年

  巴西的球场上不会缺少美女。肥头大耳的罗纳尔多跳起了桑巴,脚面上有巴西烤肉的风味。像爵士乐一样意外的后脚跟动作,轻拢细捻抹复挑,闪转腾挪,指东打西,欲盖弥彰。如果肥罗在皇马能这么演出几次,加上小罗和卡卡,可以与法国人之美有的一比。

  开场奏阿根廷国歌时,不知道多少中国小资和文青在等待响起《别为我哭泣,阿根廷》的旋律。十年前马拉多纳用他的尾音,指挥雷东多和巴蒂斯图塔演奏出流动华美的绝唱,到如今被“西半球的齐大内”肥罗连灌三球,乏味的贝尔萨,你让我们看到一场不曾回头的堕落。

  早上洗澡过后,熨完衣服,想起有阿巴之战,我便停下蠢动的手脚,望峰息心,找个借口不去上班啦,看球吧。晚饭和同学点了一桌荤菜,待到菜将吃净,桌面上照例堆满了荤话的残渣。

  近十二点,我在梅林水库打车。今年最圆的月亮凉凉地照在衣服上,街边绿草如茵,树冠的侧下方都映着油彩一般的蓝色。那辆出租车等在村口,司机说,一个年轻人搭车到此,进村里找柜员机取钱。我像月亮一样轻轻地说,这你都信。这边没有银行柜员机。

  后来在路上,司机忿忿骂道,妈的,被玩了!花十五块钱买教训是值得的,我买过比这贵上万倍的教训。

  深圳就是这样一个城市。上一篇单吊我说到,因为同事的女友遭劫,我陪着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院子里,一个中年女人在高声咒骂一对年轻男女,我能看出她绞尽脑汁,急于找到比嘴里蹦出来的更恶毒的咒语。

  年轻男女可能自觉心虚,尴尬地缩在一起不出声。

  中年女人突然怒气冲冲地向我冲来,边走边撩起衣服,“看啊,看啊,他们把我糟蹋成这样!”我不敢真看,只一瞥,看到她胸部以下的身体,皮肉耷拉乃至蜿蜒堆积,像在人肚子外挂了一盘猪大肠,又仿佛是肚子做了一场万历十五年那样不散的恶梦。

  我猛地大吃一惊,几乎有点儿恐惧。那中年女人回过头去继续痛骂,我便猜,那一对年轻人中的男人,是美容院的庸医呢,还是负心的二爷?

古已有之

  上周三我请一天假,陪爹妈去海边溜达,顺便捎上了王乐乐。我家乡有出名的银滩金滩,相比之下,深圳的海滩局促有如一个博客。我爹妈去海边,只当是给我面子,吹吹海风,踩踩海水。还有半个月就两岁的王乐乐在海边不远处长大,却是第一次看见大海。用他表哥的话说,“哇塞,好大的水啊!”这个哇塞,据我考证,是愚人节前后我在南宁某大商场的自动扶梯上教他的,他亲热的称呼自动扶梯为“老电”。

  第一次看见大海的王乐乐被海浪声声吓坏了,紧紧搂住她妈妈不放,对饭桌上的虾兵蟹将也颇为忌惮,拔筷四顾心茫然,十分踌躇。午饭过后回程,王乐乐突然小姐脾气大发,小胳膊小腿儿硬撑车门,哭着不肯上车,打了大人们一个措手不及。博弈一番无效,我爹只好把她硬抱进车里,王乐乐心有不甘地叫:“救命啊!”

  我看到皇马的超级帅哥费戈出现在某国产西服的广告上时,确实也想像王乐乐那样低叫一声“救命啊”。这家西服早先的广告语是“女人对男人的要求,就是男人对西服的要求”,暗扣一个“挺”字——即使上到手机短信中,这也是一个质量不错的段子。我想,欧洲杯前后,会不会在中央五台看到劳尔想去摸小贝的上衣拉链,然后俩人厮打起来,后来小贝说:EachandeveryKing-Boxingmansuithasaspecialdesign。

  我们的方针是:请进来,走出去。此前我在英超赛场上看到过国产体育报纸、饮料和手机的广告,那是因为英超有中国球员。在上周的阿巴大战中,场边赫然有一块红色广告牌:CHINAINBOX,这是什么?卖瓷器的吗?

  古狗一看,拉丁文网站,似乎是卖东方速食食品的。经济学家汪丁丁赞许古狗是一种不错的治学工具,他说,不会用古狗查资料的人就不必来听他讲课了。

  如果要列举出最感激古狗的十个行业,专栏作家一定名列其中。古狗让作家旁征博引、东戳西指、乱世用重典,只要不当面,谁也敢和钱锺书较劲骂战。就算他老人家取胜,恐怕也得浩叹一声:“小样儿,不打光膀子还真干不过他!”

  唐以来最好的美工白小吃有古狗专家的美名,他靠这个赚了南方都市报一年的专栏稿费,直到一天那条狗搜得抽筋,他才意兴阑珊,金盆洗手。

  我仗着自己是个技术盲,遇到需要用典时,常央他帮我一搜。

  上周六我要找一首古曲,曲名作者演奏者一概不详,仅有一丝朦胧印象。自己搜了半天未果,正好两位朋友在线,一位说:来,古狗神人帮你搜搜。一位说:靠,条件这么模糊,我这个古狗大拿也没辙呀!

  哇塞,原来大家都是猛将兄。要是我侄子牛小孩儿听到了,他非得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咋的?兄弟,叫人给煮了?”

广陵散

  我的大学同班同学要和他的尊夫人——另一位同班同学,一起从北京驾车来深圳。我站在浪漫的一边声援他们,想一想吧,一个依次穿越淮河、黄河、长江和珠江的蜜月!深圳的同学们一再叮嘱,江山秀丽,好好看风景,慢慢开车,还为他们谋划好郑州、武汉、长沙三四天的中途停靠站。

  傍晚接到同学的电话,已经到深圳了,简单,二十个小时而已,一天工夫!我虽然为他们步履匆匆遗憾,但也深感折服,便相约晚饭后去酒吧清谈,一表敬畏。

  走在深圳的紫荆花枝条下,那小俩口一个眼色配合不默契,泄露了玩笑的秘密:他们到底不是一天到达,而是分了两天行程。我笑着随口一问,中途停哪儿了?“嗯⋯⋯,驻马店。”

  “哈哈,兄弟,何苦自贬身份与马为伍呀!”我说。后来暗暗想,换了别的男同学听说他们停的这个站,恐怕都会本能地说出我这句话。我同学正是早已料到这点,才有意无意说是一日千里,朝发夕至。大家都是神仙呀!

  他太太——亦即另一位同班同学说,“咱班男生在一块儿,老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旁的学校也是如此吗?

  美国人要用里根的名字命名总统山的一座山峰,海子诗曰: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这位昔日的冷战恶魔,如今是我们的福音圣徒。据说里干患老年痴呆症之后,有一次走进邻居花园中,邻人以为他走错家门,却听到前总统喃喃自语:“我只是要给我的爱人摘一朵玫瑰。”

  法国队前任队长德尚如此描述齐大内:“第一次看他训练,我就知道这是在另一个星球上踢球的人。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球员来说,很多动作一生中只要实现一次就已心满意足了,而他每天都在完成。”

  记得给心爱的女人买好吃的葡萄,因为还有五天,欧洲杯就在葡萄牙开幕了。

樱桃打中了梅花鹿

  婚姻有很多坏处,男人不能久坐厕中享受阅读或独处的乐趣是其中一种。

  屁股决定脑袋,所以蹲坐厕中读书不算高雅的行为。大多数女人讨厌自己的男人在厕所里花费太多时间,也正如同大多数男人厌倦了自己的女人在梳妆台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金钱——别人的女人则不论。但这一回真理破天荒在女人那边,梳妆台上至少能生产美貌,哪怕是浮美貌,而厕所里能生产的,只有大便。

  浮美貌是我生造的词,逆模仿吴思先生生造的词:潜规则,意指化妆出来的美貌,是美貌的一种。

  所以,要想在家享受厕所里的时光,除非是这四个男人:华盛顿、盖茨、小贝和单吊一索男。华盛顿创造美国,盖茨创造财富,小贝创造时尚,这些是女人喜闻乐见的。单吊一索男在厕所里什么也不创造,但没有女人管他。

  中国大多数公共场所的洗手间都龌龊不堪,陪女人逛商场间中上厕所这种事情,能免则免。但如果您公司的卫生间宽敞而干净,乃至有熏香和绿化,就另说。

欲饮琵琶马上催

  到了六月,深圳还是很少见到连续下雨的两天,我精心挑选的木柄雨伞急得在柜子里叫出声来。上周末连续发生几件挫折的事儿,先是和美女恶吵一架,然后是电脑被判彻底瘫痪,到了周日,我踢球的时候把脚弄伤了。

  星期一早上我的身体支撑在肿大的脚上,比以往更加多地感受到地球的存在,甚至是此时,墨水一般的浓云在深圳人民头顶上飘来飘去,依然不舍得洒下雨点来。

  电脑像村上春树的象一样失踪,让我进一步确认它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除了偶尔想写单吊一索男,我几乎没有意识到电脑的失踪以及它此前的存在——结果是我渐渐忘记写单吊一索男这回事了。

  和美女恶吵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保持冷锅鱼一样的平静,爱情的快乐和虚妄像几粒蒜头在我体内交错浮沉,生活的美好和无聊像红白汤一样紧紧相依又泾渭分明。我进一步确认自己深陷爱情之中,爱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泥牛入海,点石成金。

  这个夏天,据说大街上的音像店每两隔分钟就会响起一首刀郎的歌。在吐鲁番的火焰山有一条葡萄沟,从这里西行——但不要像唐僧那样左转,一直走几千公里直到海边,那里有一个地方:葡萄崖。

  上一届欧洲杯决赛的最后时刻,我依然坚信比分落后的法国队能够夺冠。

  周一凌晨的英法大战,时间已经用完,法国队还落后一球,这次我不再相信奇迹会发生。

  但奇迹还是发生了,齐达内用脚把球放进网窝里,说他“就像把球系在鞋带上”,名不虚传。

  中文的历史网站这样介绍葡萄牙:葡萄牙有丰富的植物资源,主要是松树、橡树及大量海生松林,栗树、椴树、榆树、杨树、椰榄树,还有栓皮栎树、角豆树、杏树、无花果树。野生动物有野山羊、野猪、鹿、狼和猞狸。

  它还写道:葡萄牙人热爱大自然的花草树木,喜弄花莳草。国内花木色泽艳丽,即使在冬季,也到处可见红花绿叶。爱喝葡萄酒又是葡萄牙人的一种嗜好。

  葡萄牙果然也名不虚传。

步出厦门行

  回来的一路上遭遇了几番黑色暴雨。刚刚乌云还像化开的墨一样淡定,从天上泼下来俯瞰我们,忽而就在山头枯黑地翻滚。雨水怒吼着敲在车壳上,彷佛能把坐在车里的我们打疼——除此之外,厦门给我的印象,再没有什么像曹操的诗句那样雄浑苍劲了。

  鼓浪屿又是一个看似外国的地方,从厦门岛这边看过去,红瓦或红砖的建筑如与生俱来错落在浓荫中,华美,恬静,富贵,和我们所在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这中间只隔一条窄窄的海水,如果来晚了赶不上渡轮,游过去也是可以的。

  我暗自庆幸去鼓浪屿不用过二线关。它的好处还不仅于此,艾静唱曰:“他可以来沈阳,我却不能去香港。”而从厦门到鼓浪屿的渡轮是免费的,对面回来的船上却要收二元。它美得很谦卑。

  那些华美的大宅拥挤地住有岛民,近看那上面都有四五十年的霉斑。岛上的交通工具是电瓶车,再有钱也不能开奔驰,很多人只好选择步行。那个酷热的早上,我们坐在厦门岛一处人少的沙滩边喝茶、吹海风,公路边立着八个红色大字:一国两制统一中国。同学说对岸也有字,不过肉眼看不清楚,大概就在中部泛白的地方。我拿起数码相机朝那个方向摁了一张,放大一看,啊——他们都不相信,照片上是从电影上熟悉了的白底青黑字:三民主义统一中国。

  海滩紧贴着公路和城市,总让我想起麦兜最爱的“水清沙幼”,其实厦门的水和沙都不是那么一回事。远处有年轻人裸泳,还有外国女人喷着肉香从近处走过。一位同学换上泳裤下水了,我没带泳裤,挺着内裤亦下之。美女为了来厦门,专门带上两件泳衣,一件比基尼,一件连体泳衣。穿内裤的人下水了,带比基尼的美女不该矜持不下,她说,“太阳太辣了。”她果然并不是能吃辣的人。

  后来,大家起哄着要我在茶摊儿上换内裤,我上下求索几次,觉得还是脱不下来。茶摊儿老板不让我进冲凉房换,却又派出女服务员在四周羞涩地逡巡。我拿捏小半天豪放与原则,最后选择在更开阔的地方裸露下体——如果您不巧在6月19日中午经过厦门那一带的海边,看到一个索男在蓝色轿车边换内裤,请您与我取得联系。

  在重庆大学的侧门外有一家吃鱼肉火锅的酒馆,铺面不大不小,看上去还算干净,门上挂的牌子是“知鱼乐”。人类为了吃,竟能够这么厚脸皮。

捷克的轻重

  读到网络女性达人论两种关于接吻的妙喻,一是好比吃棉花糖,一是好比吃炒田螺。达人说,大抵棉花糖之吻是嘴唇轻碰的吻吧,而炒田螺之吻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法式深吻了。达人多半是有过法式深吻的,把它说成传说中的,属于一种故意修辞法,相当于在法式深吻四个字下边儿加着重号。

  照我看,棉花糖一说贴切而无趣,田螺一说有趣而不贴切。我们身边许多“排比”和“对比”的文字都是拼凑来的,只一半有充实的内容——这次达人也不例外。

  几个月前我在文化网站尚书屋鼓吹不删帖,被麦卡锡主义者封杀。唐以来用典最多的林黑先生本着“天之将倾,暂且苟活吧”的理性精神,为我写了两篇文章,满是好话和慰留、期盼的话。有热心的朋友把文章转来给我,我承林黑的好意无以为报,只好把文章中的“小西”改为“唐以来最好的诗人杜小白”,然后拿去杂志发表,替作者挣几个酒钱。

  林黑这次用了里根的典:“当年戏子里根的经典台词是:我的右脚哪去了?”我不及考证他写这篇文章的时间,似乎那应在罗纳德仙逝之前。

  如果伟人果然在东方文妖不经意间的缅怀中逝去,倒是佳话。

  事实上,有另一个是肯定的巧合,《光荣与梦想》作者威廉·曼彻斯特先于里根不到一个星期过世,他笔下的美国在1932年到1972年的五十年间,从一个富饶无所求之远邦渐渐变成一个雄心壮志的国家。他只写到了尼克松,光荣与梦想的最后冲线则要等待在里根治下实现。

  历史过去了。上周日的凌晨,我在鼓浪屿和大学同学一道看了一场荡气回肠的球赛,在疯狂的对攻中,捷克人和荷兰人一共打进五个球,幸运儿是捷克人。

  美国人太有性格了,他们竟然不热爱足球。《光荣与梦想》花不少笔墨写麦卡锡,他差点把美国变成又一个苏联。

西出阳关无故人

  6月13日,天才肥少年鲁尼打破欧洲杯最年轻进球者纪录,身价被哄抬至5000万英镑,有价无市。仅仅四天之后,一个瑞士少年就让鲁尼变老,轰开法国大门的人只有18岁又141天,名叫冯兰唐。

  多么奇妙的音译,像一个典雅的中国名字,让人一下子想到两千年以外那个老泪纵横的男人。独怜幽草涧边生,加多这一个字,就让被老婆赶出家门的姜尚变成justdoit的甘罗,悲剧变喜剧。取名字太有学问了,一定会有中国记者急于告诉少年英雄,如果不考虑单数复数,他也姓马,兰唐·霍斯。

  从厦门回来的车开到深圳郊区,两边工厂灯火鼎盛,映得车里也亮起来。我突然看到一只小小的影子划过眼前,那是一只厦门的苍蝇。因为一路暴雨,我们几次不忍将它逐出车外,一念之慈,却造成了更大的人道灾难。我想,一会儿它下了车,发现人们说的话全不是闽南口音,餐厅和垃圾站里的食物也水土不服,一定会求生唯艰并且郁郁寡欢。

  苍蝇毕竟不是李广,李广虽然不得志,毕竟还是带兵的飞将军;远征瀚海匈奴,手下的兵到底和他说同一种话。

  鲁尼身价被哄抬至5000万英镑,超过了齐达内,教练埃里克森拿他和贝利比美。这世界太猴急,才逼得少年天才出来一个赛一个早。法国瑞士一战,体坛周报把MVP给了独进两球的亨利,已经不记得全场他曾浪费多少势在必得的机会。欧足联老到一些,他们顶礼膜拜的是进一球并且以华丽技术控制全场的齐达内。

  阳光透过厦门的空气就像透过凸透镜一样,我们在酷热中贪婪地追逐当地美食:土笋冻、沙茶面、花生汤。在一个名叫西门的路边小摊,我们为土笋冻的剔透样子和鲜辣美味惊叹,连呼啤酒。第二天早晨,美女穿着蓝色比基尼下海,泳衣大胆暴露,皮肤紧绷嫩滑,心情欢乐柔和。

  昨天端午节,我们去“西湖小吃”买嘉兴粽子。店不小,但非等客人来才开空调。十分钟过去,一张粽子叶都没上。美女心下不爽,怒喝服务员。五个小时之后,我婉转批评美女。她于是便琢磨:修养极好的高人们,怒气怨气难道是放屁放掉的吗?

娘子,快出来看神仙

  美女在她的日记中写到:“几天不做哑铃健身操,再拎起哑铃的时候,觉得非常累。大汗淋漓地锻炼完,又觉得很愚蠢。坐在马桶上,随手翻翻陈村评价《红楼梦》的文章,他写道:‘警幻仙姑是贾宝玉的精神领袖。’我差不多笑出了声。”

  美女是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孩子,她不知道圣毛主席说过: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

  我身上最遭美女憎恶的品性中,以健忘和近视为甚。她将健忘归咎于酗酒,但我想,在岁月的沙滩上,贪杯不过是一些细细的皱褶。今天早上,三十岁的一索男又把一个绝佳的标题给忘啦,不得不担心这一篇蝇头小字会变成八百只蛊惑的无头苍蝇,辜负了美和意义。

  美女认为,由于近视,我在路上看到的大波可能并非大波,酒窝也并非酒窝。归纳地说,因为健忘和近视,我的审美和理性可能都是张冠李戴,狼狈为奸的。

  但我暗地里认为近视必定有人类视距外的重大意义。上周末我们经过厦门著名的怪坡,在这段柏油路上,放松的车子会向看似上坡的方向滑行。同学们啧啧地说:看着确是下坡啊,怎么会后退呢?而我却是分明看到一个上坡路,如相机看见风景,雷达看见飞机,没有一丝幻觉和误导。

  昨天体坛周报又登斯科拉里的大头照,孩子气的手势,慈祥的眼睛透出笑和智慧。我心中嘟了三下:这个巴西糟老头儿,何等眼熟至此!但见他脖子上并没有挂一块通灵宝玉,就没再多想。

  深夜里,葡萄牙鏖战英格兰,埃里克森呆坐不动,他的脸——如老话所说,涨红得像一块猪肝。巴西老头儿依然东戳西指,念念有词,悲天悯人。我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那个人——给斯科拉里加上白色的长发,染白胡子,不就是活脱脱一个爱因斯坦吗!全世界人民都热爱他。

  两年前,斯科拉里带领巴西队夺得世界杯冠军,不知道哪位足记发明了“五星巴西”这个词。这之前,有一种五星啤酒。再后来,有一个五星燕窝。

唐以来最大的冷门

  十二年前的那一届欧洲杯上,最后一个赴宴的丹麦人拿走了所有的礼物,史称“丹麦童话”。这个夏天,震撼人心的是希腊神话。在中国球迷眼中,这十二年对仗工整。

  赫拉的后裔们高鼻深目,神情孤傲,率领他们的狡猾日尔曼人长相宛如邻家老头儿。再回过头来看桑蒂尼,他肥胖,圆润,拘谨,总是瞪着担惊受怕的眼睛,让人想起白鹿巷里待猎的白鹿。在欧洲杯之前他就为自己早早准备好热刺队的合同,这可不是一个冠军教练的选择——他就等着给旺热、弗格森和莫里尼奥当菜鸟吧。

  一个时代结束了,它果然结束于一个庸人之手。三个世界级巨星在里斯本黯淡无光,一个才情天纵、华美无双的法国队宣告落幕。全世界都看到费戈和科斯塔老迈无用,谈论葡萄牙黄金一代消逝之时,视千军如无物、睥睨天下的齐达内却戛然退出,绿茵场上最伟大的音乐家走进了后台。我们只好怅然潜入冰河世纪,等待几十年后,下一个优雅舞者的偶然到来。

  那个凌晨我关上电视机,一时无法入眠,薄薄的晨曦透进窗里,我借着带有雾色的微光翻读史书,心中塞满幻灭感。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我们不能像桑蒂尼那样自暴自弃。一位朋友在网上对我说:“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我批评道:弄舟就好好弄,干吗非得弄一个扁的?

  在汉语里,扁是一个贬义词。比如阿扁、扁毛,听起来多少有滑稽之感。毛也是一个贬义词,比如毛病、毛扎扎,以及其他神圣的例子。今天凌晨巴罗什狂飙突进,星光四射的捷克打进丹麦三个球,可谓铁爪钢牙,荡气回肠。但是少了法国队,欧洲杯就是有点儿毛扎扎。

  上一篇单吊一索男中,我分析了自己的贪杯。美女认为贪杯和酗酒完全是一回事,但是我“斟酌”了一下,觉得贪杯比酗酒优雅而有节制。不知道工作间歇斟酌贪杯的语义,美女会不会骂我上班时间酗酒?

追忆似水年华

  希腊人查里斯特亚斯头球攻破法国大门后撩起上衣狂奔,胸前的大字竟然是一个法国人名:米库,他把进球献给了俱乐部队友,那个没被桑蒂尼带去葡萄牙的中场球员。若干年后,人们认定这是唐以来最自信的嘲讽,法国不得不输。

  欧洲杯休战两天,以治疗远东地区流行的红眼病。第一次休息给人的感觉,似乎赛事才刚刚开始。掐指一算,还有三场就已是冠军决战。天下没有不散的盛宴,甜点的香气缭绕在鼻尖。

  特雷泽盖用一个惊世凌空结束上届欧洲杯,中央五台开始放《timetosaygoodbye》,直到今天,这个镜头重播不已,这首歌也伴奏不已。追忆似水年华,唐以来最华美的欧洲杯,美得煽人泪下。

  这一届他们该用什么来煽情呢?我敢打赌,如果捷克夺冠,一定是皇后乐队的《BohemianRhapsody》,波希米亚狂想曲,就此实现从小资到波波的升华。

  查里斯特亚斯,像那些神的名字吗?昨晚我去看了美国大片《特洛伊》,想起几天前我曾赞美齐达内的脚后跟魔技:如果阿喀琉斯有齐达内之踵!

  电影中的阿喀琉斯是个不知所云的屠夫,他战胜了赫克托尔。但我敢打赌,即使有齐达内之踵,他也打不过捷克人。

  一位名叫马骅的青年诗人自愿到云南边区当乡村教师,6月20日,他搭乘的吉普车翻下澜沧江。我在网上看到诗人们发起的签名帖子,呼吁当地政府加大搜救力度。马骅算是学院派的、知识分子写作,所以签名的人群中没有口语派的、民间写作那些人,不知道是知识分子不屑于呢,还是民间分子没兴趣。不过民间分子之中有一位上好的诗人就在云南省文联任职,诗史称“云南王”,他要出力,恐怕胜过许多知识分子签名。

  虽然,一个当乡村教师的青年是学院派,省文联的专业作家却搞民间写作,这有点儿糊涂。让我们为一个青年祈福。

毛和酷的关系

  台风久久不来,这些天一直酷热。早起刚一开窗,冲进来的热浪就把我狠狠摁到身后的墙上。从穿好衣服到坐上车这一段时间,汗水已经把衣服打得湿透。汗涔涔的西裤紧贴着大腿,别提有多恶心了,我因此渴望上班不用穿衣服,公司改作天体会。在街上,水灵灵的女人会被烈日晒得蒸发,所以水灵灵的女人们都只好假扮作并不水灵灵。

  酷这个字,可以用于酷暑,也可以用于酷热,冰火两重天。有好事者把英文的COOL翻译作酷,从此这个汉字便被不会笑的男人和性冷淡的女人霸占。

  有一家公司的着装规定里写有:严禁女士穿透视装上班,违者须将违规着装脱下存放于前台方可进入工作岗位。我的公司没有这般严苛的制度,但也不允许开天体会。

  在酷热的天里我千转百回,想出一些折中的办法,比如不穿纯棉衬衣,麻质的会凉快一点;比如不穿西裤,改穿深色的纯棉裤子——先狠狠熨出两条裤线来。

  昨天下班,我轻快地走在回家路上,突然发现纯麻衬衣的胸口处有一根黑毛,直挺挺地从从衬衣伸出来,恬不知耻地探头探脑。不说好了是纯麻的吗,怎么把毛也编织进来了?我生气地伸手去扯那根毛,仿佛生气地给制衣厂家一个耳光。没想到这一扯,竟然疼痛难忍,我恍然大悟:那是我的乳毛!这可真太猥琐了。

  这可不是胸毛,虽然它长在胸口,但不长在胸中央——女人挤出乳沟的地方,而是长在乳晕上,所以只好占用初生幼儿的词语,叫乳毛。

  不少男人乳晕上都长毛,不晓得女人有没有。大学时候本班男生比试过乳毛的长度,我的大概忝列第二,这长度足够在九年之后伸出一件纯麻衬衣外探头探脑。

  根据四海一家的流行审美,胸毛是雄性性感的特征,所以有的远东男人做美容在胸口植入义毛。但乳毛呢,许多男人只是因为模糊的迷信才不剪掉它。它压根不性感,如果不是特别留心,甚至并不容易被人们注意到——除非它伸出一件纯麻衬衣外,恬不知耻地探头探脑,那就有露阴之嫌。

  结论是:如果乳晕上有毛,就不要扮酷穿纯麻衬衣。

一切的大拿

  斯科拉里又胜利了,二比一,但三个球都是葡萄牙人进的,他们把郁金香园蹂躏成五十头公猪经过后的苜蓿地。罗那耳朵的头球突如其来,马切尼的远射石破天惊,大菲尔傲然挺进决赛,有可能成为欧洲杯史上第一个外籍冠军教头。这个凌晨我在春梦热吻中惊醒,彷佛看到满天都是巴西的鸽子在飞。

  说时迟,那时快——您一定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儿了。说时迟,那时快,但听中央五台说道:“据说,在斯科拉里的行囊里永远会装着两本书,一本是《圣经》,另一本就是中国古代的著名军事著作《孙子兵法》。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从这两本书里得到力量。”

  十余年前,美军在海湾战争中不费吹灰之力大获全胜,我们在谴责美帝暴行的同时,又深感他们的胜利归根结底曾求助于我们。没有我们,这胜利还是胜利吗?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得有我的一半:“据说,五角大楼要求参战的美军士兵人手一本《孙子兵法》。”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中国的军事经典领导美军走向胜利,不知道这会不会伤害中伊两国源远流长的友谊。

  至此,《孙子兵法》所代表的中国文化成了一切的大拿,一切都可以拿下。泰森胳膊上刻有圣毛主席的头像,据说这让他学会克制。卡萨诺也刺上自己的名字:安东尼奥,估计他当那是日文。歌手胡吗个唱曰:“人人都有个小板凳,我的不带入二十一世纪。”我们人人都有本《孙子兵法》,还要把它带入二十二世纪呢。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煽情是文字的一门基本功。是否具备克制煽情的自觉和能力,却可以鉴别出大师和高手。文字高手大多是这样的:只要有一点水,就恨不得煽成淼字。只有有一点火,就恨不得煽成炎字。”说这句话的人,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叫他西子。

错认南投是雁归

  决赛的夜里我在酒吧翻了四五个小时的书,走马观花,书香沁肺。那个周末的凌晨,几个翻滚的霹雳之后,天就下起雨来。雨后早起,走在我家附近的马路边,能看到栏杆外的灌木唧唧喳喳地生长出来,探到人行道上,行人不得不歪身子低头,才躲闪而过。白居易的诗里写“远芳侵古道”就是这样的景色,不过彼时的古道,如今是古道的古道。

  我曾经在浙江的兰亭见过古道的古道。兰亭是王羲之在某个春天里流觞咏诗的地方。人们从现在的地面往下挖一米,找到一条宋朝的驿道。不料再向下挖一米,又看到一条南朝的古道。被远芳侵过的古道重叠在如今的古道之下。

  十五年前第一个抗大旗的师兄古道热肠,要和我一起看欧洲杯决赛,我们换一家更质朴、更舒服、人更少的酒吧,占好几个脸能贴上投影屏幕的靠前位子。

  半决赛取胜之后,有战功的费戈和当观众的科斯塔久久拥抱不语,黄金一代慷慨悲歌,令天下动容——那或许是个中年的暗示。

  希腊凭借全场第一个角球,宣告成为足球史上最大黑马,许多人麻木地接受了结局,不再叹冷伤黑。我曾经奇怪汉语为什么把Greek的国名音译作希腊,不久前读史书,才晓得Greek是英文,希腊人叫自己的国家就是Hellas。

  用英文硬解这个单词,意思是:地狱式的,同时它还是“直升飞机激光雷达系统”的英文简写。

  一九三八年,林则徐禁烟,英国的鸦片船开始配备枪炮,武装走私。一八四○年五月,英国鸦片船Hellas号在南澳附近抗拒中国水师查烟,激战达四小时之久。

  因为电脑歇菜,唐以来最好的诗人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替他的文字分行了。偶尔敲打单吊名篇,也都是在公司电脑上完成,或者在上班的公车里拿捏“错认南投是雁归”的古诗。纵使内心强大,品性悠闲,唐以来终于还是感觉到一种无可替代的失落和空虚,他给自己取了一个绰号:万世胡表。

绕树三匝

  那位老医生比以往体检遇到的都认真。他扒拉扒拉下边儿,然后轻轻拿捏着那话儿,大概是端详了一会儿,又将软绵绵的它扶立起来,才松手。虽然整个是例行公事,大夫也没有骚扰的意思,我还是忍不住感到滑稽和不爽。后来,小美女评论道:“一位大夫一天要扒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鸟,一定会淡出鸟来。他给自己找乐子,把一个个话儿扶立起来,猜它倒向哪一边。”如此说来,我推算了一下,我的倒向西北偏北。

  在检查视力的地方是女郎中,所以没什么是非,我对她说:“大夫,我估计我能看到您指的那个E,但我看不见您手里的小竹棍儿!”

  在八卦一路食街唯一的十字路口,有一个八卦一路食街唯一对着十字路口的食铺,据说这样的位置风水不好。两三年前,这里是“巴国演义”,去年换成“川湘情”,外观没怎么变。前不久重新装修得古香古色,结果是又换了一家“西北美食楼”,我凑近一看,那匾额上落款:王羲之。

  我大惊失色,酒都醒了。

  从王羲之写字的酒楼向东十余米是东山羊庄,这家匾额下又有一行字:“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这里靠西几米,就是昨晚我和涛同学吃羊肉串和拌面的地方。

  有两个男人在卖艺,胖的吹笛子,长头发的吹笙。先是扬鞭催马运粮忙,后是喜相逢,笛声熟练清越,笙的和声呜咽和谐。他们吹着走近,在我对面停下。换别的时候,我会礼貌而漠然的摇摇头,请他们走开,但这次过了五秒钟我都没有摇头。

  我猜涛同学会点曲子,又几秒钟之后,他果然这么做了。胖子换一根柔和的笛子,为我们吹《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吹笙的不熟悉曲子,和声十分勉强。他们的水准称得上是真正的艺人,于是我放下筷子,手持酒杯端坐着听,以示礼貌。

  看来我还是挺了解自己同班同学的。

八哥八哥几点了

  大雨如注,能见度很低,乌云不等化成雨水,就迫不及待自己砸了下来。

  涛同学认为这一幕好像电影《后天》。比喻是这样一种修辞:人们拿手边的事物来形容眼前的东西。

  “这么大的雨,恐怕到了吃饭的地儿还不会停。”涛同学打起退堂鼓。我估计路上需要四十分钟,而大雨在十分钟后会停止。后来涛同学诧异地问,“这么大的雨,你怎么知道十分钟后会停?”我说:我善于把握事物发展的最终结果。他说:“这话我得记下来,以后大凡撞大运都可以这么解释,显得很牛逼。”立交桥上积了很多水,每当有车开过,桥下的人们便看到一个移动的瀑布悬挂下来,又迅速远去。

  涛同学智商过人,新近成为社会精英,薪水高得吓人。不过他说,如果现在有一份教师的职业,他宁愿不当先进生产力。他同意我的说法,在毕业分配的时候,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是被穷困——尤其是被糟糕的住房条件吓怕了,慌不择路。

  事后才知道,或许在同一场雨中,唐以来最穷的董事长抗上他的橡皮筏,玩漂流去了。去年九月我和他回老家漂流,在原始森林夹岸的激流上痛饮啤酒,吃小鱼儿干。我们忘了带桨,便央附近的木工做了四个,一个两元,好用得很。这么一想,我深以他儿子牛小孩儿闹着回老家是一种超人的智慧。

  上周美女在第一生产队宴请白小吃和林黑,我们就坐的角落有一个别号:自留地,它紧挨着窗口,窗台外是几盏马灯,再出去就是街面了。饭馆老板是个明白人呐,我坐在右派的位子吃着极左的菜,决定封赏这个角落为“胡不饭我”。

  最近读朋友的文章,知道有一种八哥能够模仿出诺基亚8250自带铃音的第九种。在皇马的主席大选中,一位投票人带去的鹦鹉会说:对不起桑斯,我选弗洛伦蒂诺。

  仓廪实而知礼节,人有点儿钱了就忍不住要搞艺术,或者有点儿钱了才能搞艺术,鸟儿也不例外。

活生生大师

  楼下贴出安民告示,因为供电局要检修设备,某日从早七点到晚七点停电。那前一夜里,我先熨好了次日要穿的衬衣,才安心睡觉。第二早,慢吞吞在头上打过洗发水,脸上也抹了资生堂的洗面奶,低头一看,没水了!

  我打电话问管理处,“说停电,没说要停水啊?”回答说:一楼还是有水的,高楼层的供水仰赖泵机,没电自然泵不上去。

  一个小时后,我看来水无望,便拿纸巾胡乱擦去脸上的洗面奶,带上沐浴露,到一楼,把公共洗手间的门反锁上,用毛巾一捧捧接水洗澡。有人在外面敲门催促,我回答:捣什么乱呐,我这没法更快了,您另外想辙吧。

  就在这样一个乱糟糟的世界里,我的电脑坏了两个月,损失一些分行篇章。前几天,我把专业人士调试好的部件们搬回家,零敲碎打,到底让它又能听说读写,还能上网了。美腿美女这样形容我妙手回春的技术过程:“你就在那儿拔插头,电脑乱叫你就重新插,看起来就是乱搞。”

  梅诺蒂和比拉尔多是阿根廷的两位冠军教头,也是一对冤家。梅诺蒂认为现在阿根廷有许多技术上乘的球员,有好事的记者当面问他:可比拉尔多觉得如今的球员技术退步了。梅诺蒂说:比拉尔多?他懂什么技术!

  梅诺蒂靠皮诺切特拿世界杯冠军,比拉尔多靠马拉多纳拿世界杯冠军,都不算真大师。若比得仔细一点儿,靠球星拿冠军的总比靠独裁者拿冠军的好汉。但比拉尔多的职业是牙医,非科班出身,科班的人很容易笑他不懂技术。

  大师远远超出技术层面,藏传佛教里有一位祖师叫莲花生大师,我今天又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活生生大师。有台湾流行歌曲唱到:我决定牛逼亿万年。

  从小我妈便教我练一门怪僻的语言技术,声韵反切,把双字词中第一个字的声母去拼第二个字的韵母,第二个字的声母拼第一个字的韵母。板凳对应读成本蛋,大鸟念成吊哪(壮语丢脸之意),大师念成地杀。好玩吧?

  这个周日,我和涛同学开车去南澳海边,一路上满眼乱停车、逆行、窜线、插队、车祸、吵架、堵车,不堪入目。开出许远有一处大地产商的别墅楼盘名叫“十七英里”,广告牌上写着:你能够和这个世界保持的距离。何等牛逼并孤傲矣,我说,十七英里,你必须和这个城市的傻逼一同驾驶的距离。

山音明朝卖小葱

  卖山音和卖葱都是北京土话,卖的东西不一样,前一个显摆自己有见识,后一个指的是装傻充愣。卖山音把不住边儿,饶世界派送书包带,在八十年的初还能混,余教授以降,已变得顶惹人讨厌。葱卖得多了,北京话说是张八样儿,一副棒槌相。

  上面这一段是照着网上的帖子《地道北京土话》编的,有卖山音之嫌,不过有见识和喜欢拿自己开涮本来都是美好的事物。

  糙哥一大早对美女说:昨天看了《˜A山节考》,还是不错的。美女劈头感叹:“太深奥!”糙哥大吃一惊:分特,你看过?美女的解释是:“我连这几个字都看不明白。”

  美女压根没想自己看过这部日本电影,她习惯了抓着任何可能的机会表达自己对复杂高深事物的无知和无能,并深陷这种幽默之中不可自拔。

  她的常用句式是:噢,可怜我的伟大思想,被我愚蠢的文字糟蹋得体无完肤!

  糙哥认为《˜A山节考》的“考”是考证的意思,我跟他抬杠,非说“考”是指老人。公司里新来一个小帅哥同事,在中午宴席上自我介绍,单名一个“昂”字,我说:你是属鸡的吧?小帅哥点头,四座诧异之。唉,他们竟然不晓得帮助孙悟空收服蜈蚣精那个神仙姐姐——昂纳克不在应用范围之内,不然就成奎宁了。

  在一个不顾发胖饱食冷锅鱼之后的傍晚,我和美女艰难的在林荫道上散步消食。美女用她嗲不兮兮、甜美的童音问:“你今天写的单吊里说鸟儿什么知礼节?仓lin实吗?”我心中一冷,莫非这个我又读了三十年的白字,赶忙陪笑:对啊,怎么了?美女悠悠一笑,让我不得不进一步讨好:你今晚说话柔声细语的,很好听。

  “我这就是仓廪实而知礼节。”她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这是辛弃疾的词句。评论家把大诗人发春日感怀的句子都解释成政治隐喻——更常见的不堪是,解释成政治闺怨。“词人以惜春又怨春的心态,暗示他对当局的矛盾心理。这是词人明显受到传统的‘美人香草’表现手法影响的体现。”

  我一直对此将信将疑,至少我自己不会这么性压抑,拿爱情来比喻组织生活。凭什么相信钢筋铁骨的辛弃疾会将他的肥胖上司和肚兜美女混为一谈?“画檐蛛纲,尽日惹风絮”。

  所谓“美人香草”一说的传统来自屈原,说他的诗是政治闺怨稍有可信度,但更可信的是他和楚怀王同性恋,惹奸妃吃醋,所以笔下期期艾艾,富丽婉约。

  多事是老派文人的特征,写文章总忍不住旁征博引,稍微正式的下笔就紧张得一个劲写繁体字。我父亲大约就是这么一个人,日常里写简体字也挺溜,要写个信封什么的——想必是面子大事,一个字接一个字往笔画多里使劲。

  我多少受他的鸦片基因影响,填写银行单据的大写金额后面喜欢用“整”而不是“正”,尽管两个都合法。代表总得是叁个,跟台湾说的是捌条。

  有一次我替人写英文请柬,Sunday,theeighthofJuly,好心人问我为什么不用清楚明了的the8th,我本能地回答:大写显得正式啊。

  我未必有来由地喜欢一些词,吃醋、勾引,感觉色香味俱全,动作、神态、心理无不入木三分,力透纸背,点石成金,泥牛入海。近年市面上新发明了一些词,我最欣赏的两个一是与时俱进,一是涨跌互现。前者是一切的大拿,战无不胜。后者是蒙事儿的典范,说了等于没说——但看上去都是数一数二的真理。

  有时候我想,如果现在打仗,那给美女和我分手找了一个多好的借口啊。

蟑螂出现(上)

  贪恋子夜的恶果是错过清晨,夜里近三点,我酝酿出这么一句名言,就睡了。早上十点,如一张新版一元人民币那样醒来,看到美女于七点五十八分发来的请安短信,我心下喟叹:错过了两个小时的甜蜜!

  《蟑螂出现》是美女最近写的一篇短小日记,结构曲折严密,语言精致优美,充分展现细腻的魅力和童真的幽默:“凌晨,刚洗完澡,一只蟑螂从窗户外飞进来。硕大,油亮,抗震能力强,我赶不走它。想想仍是不甘心,拿了一个有木柄的脚部磨石去敲打。它停在紧靠天花板的地方,任凭我踮脚伸胳膊也够不着。我戴上眼镜,准备增加袭击精度,发起另一轮进攻。啊,清晰的眼前,蟑螂的触须无比嚣张,粗壮有力。我竟然怕了。”

  “于是我关紧浴室的门,睡觉去了。”

  比如“抗震能力强”这一句,既描写了蟑螂的粗壮,又暗铺了她自己敲墙震壁企图恐吓那厮的过程。她实在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我带一本台湾作家的小说评论,去附近一家照相馆拍暂住证照片,伙计^用和我的数码相机同牌而低伙拍了一张。临走前我想知道伙计将文件存哪儿了,好改日带软盘来复制一份。女店主恶声恶气地说:你别动我的电脑,这个电脑从来不让人动!

  她将这句话有所误差地重复了四次以上,最后我忍无可忍,顾不得手上还有文学评论,怒斥她无礼。

  本来打算中午吃云南米线,但眼看路途迢迢而阳光刚烈,不便享受阅读乐趣,我取消了云南之旅。我在丁字路口以南来回走了几躺,从路口到草地是几十步,从草地到路口还是几十步,吃什么呢?

  和佳府是我最经常惠顾的饭馆,它由长沙粉面馆增发而来,早年我曾希望在此看人打KISS。它增发后门面光鲜,不再做粉面了,饭菜风格油腻,不适合我今天的胃口。

  北端的川菜馆店面小,地处角落,恐怕卫生是个问题。南端的赣菜馆倒是很干净,但缺少一人分量的饭菜。唯有一种凉拌米粉,凉的本无事,但她家养有老狗,又让我有不好的联想。事后看来,这些犹豫——包括胃口、害怕和偏见,都充满预感,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合家府,到底它家业大,底子好——我是相信这个的,最近我还建议网拿朋友白小吃将他的网店改名“白家老号”。点了一个野山菌炒肉片,读十分钟书,菜上来了。服务员伺候我掰开一次性竹筷,我喝口茶,扒了一口米饭,伸筷子去夹菜。

  这时候,蟑螂出现了。

蟑螂出现(下)

  记得去年八月我写的吗:蟑螂未灭,何以家为。它远不是硕大油亮的,更谈不上抗震能力。它弱小,白皙,已经死去多时,八腿凌乱交错,仰面朝上,窝在一丛野山菌之中,让我一眼就看到。

  我把米饭悄悄吐回碗中,叫来服务员,“退钱吧,别再换一盘了,你们还想不想让其他客人吃饭?”

  原价退回十元。昨天看新闻,新版一元人民币正面又是圣毛主席的头像,他老人家现在统治所有面值人民币的正面了吧?谁说他不懂搞经济?

  我沮丧的走出饭馆,到士多店买了三个茶叶蛋,家里还有一盒美女昨天送过来的质之主张小cookie,这件小棉袄不仅贴心,还贴胃。说来好笑,我看见那油乎乎的野山菌从中的小蟑螂,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新佐料?

  这一篇单吊的推荐参考书目:拙作《长沙粉面馆里的粉面》、《我为什么不穿内裤》。